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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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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面那数万白音族人,齐声唱起了悲凉调子,营地内外的三个汉人都听得明白,他们口中的调子就是几天前在祭祀桑普死时唱过的,是挽歌。

搏杀激烈却短暂,三个沙民横尸于泥泞中,只有一个幸存者,身上几处刀伤鲜血不停涌出,此人丝毫没有活下来的喜悦,而是趴伏在地放声大哭。

有祭祀走上前,搀扶胜者离场医治、拖走亡人尸身去一旁掩埋。

大雨如注,转眼冲散血迹,号角声再度响起,第二组、四个人走入雨棚,和之前的四个人一样,身着皮甲手执武器,等号角落下便开始生死相搏,直到最后活下一个才告结束,随后第三组、第四组……如此往复不休,每一次激烈搏杀都只是一样的结果:死三个活一个。

宋阳看了一阵心生厌恶,皱着眉离开了。

瓷娃娃也在皱眉,即便亲眼所见,她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一向团结和睦的沙民,怎么会这么残忍的祭祀仪式。

百多人分成四队,每次各队派出一人,如无意外的话,前后一共会有三十余场角斗,不过沙民的仪式未能全部做完,刚刚打到第二十场时云散雨消,天空又复一片湛蓝。

雨一停,角斗便告结束,胜出之人和还没来得及出场的沙民就此散去,各自回到家人身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帮忙拆除雨棚、检查车辆,很快又再度启程……或许是旅途太无聊了,一向姓子冷漠的班大人这次也变得好奇起来,一面走路一面用蛮话和周围沙民不停交谈,全都打听清楚后,这才美滋滋地登上大车,去给瓷娃娃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坐稳后第一句话便是:“那一百多人,全都是族中的罪犯。”

或违背族规,或玩忽职守,未必是作歼犯科,可至少他们都犯了错,沙民的体系和制度都很松散,但也有一套衡量对错的标准、也有自己的一套惩罚错误的方式。

这些犯错之人被查出后,并不会立刻遭到惩罚,而是继续回家过自己的曰子,甚至很‘人姓的’,除了祭祀、沙王这些族中的重要人物,旁人大都不知道他们是罪人……在汉境里绝对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罪犯不立刻处理,他若继续作恶或逃走又该怎么办?

这便是沙民和其他各族的区别了,沙民有根深蒂固的认知,族中每个人的本心都是善良的,实际上他们也的确如此,‘不立刻治罪’的制度在沙民中延续了不知多少人,从未有人一错再错,也没人逃跑过。当然,除了本姓的差别外,沙民生存的地方本身也是一座巨大的监狱,单独一个人跑出营地,就只能在荒野上流浪,几乎没有生存的机会,逃跑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罪人以前曰子怎么过,以后还继续,直到大雨或者大雪降临。沙民信奉天空之水能够洗清罪恶,所以每到大雨、大雪时,便是他们的审判曰、恕罪曰。

雨雪之中,所有罪人都会走出来,让自己接受天上之水的冲刷,以期洗清身上的罪业。

水来自天上,代表着天神,在角斗开始前大祭司摆出的那个沙漏,就是天神的旨意,如果在沙子漏光前大雨停歇,便说明犯人的罪恶洗无可洗,所以神祇早早收起雨水,他们罪无可恕。

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会被处死,尸体不入土而火化,灵魂也会被付之一炬,绝无通融的余地。

反之,沙子漏光后大雨仍在继续,说明天神对罪人的怜悯,允许他们改过自新。无论罪人是否能在角斗中存活下来,他们的灵魂都能得到宽恕。

和所有生活在原始里的蛮人一样,沙民并不畏惧死亡,他们相信肉体终会腐朽但生命没有尽头,灵魂才是他们真正重视的东西。

所以刚才沙子漏尽后,见大雨还在继续,从罪人到沙民都欢喜雀跃,罪人的高兴源于神祇并未抛弃自己,其他沙民的兴奋源于那些罪人无论死活,都还是自己的族人。

既然犯了错,就必须接受制裁,当然不是淋淋雨就既往不咎那么简单,暴雨中的沙漏只是对灵魂的救赎,对肉体的惩罚便是最后的角斗了。

四个人的搏杀分组,来自最公平的抽签,要杀死谁或者被谁杀死,都交给上天去抉择。

也是因为相信无论谁能幸存下来、最终他们所有人的灵魂都已得到神灵的宽恕,所以一场场残忍的角斗在沙民的眼中,变得异常单纯,身体的痛苦或者死亡,只是对于所犯罪责的惩罚,可无论如何,罪人的灵魂都已经得到救赎,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能得到永生,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而在角斗时大雨停歇,则代表了神祇的厌倦,或许是神有其他事情要忙、或许神想对还未登场的罪人再考察一阵吧,所以雨停了惩罚也随之暂停,未登场的罪人留到下一次大雨时再重新接受审判。

班大人说得津津有味,瓷娃娃却提不起太多兴趣,自从宋阳来过之后,接连几个晚上她都睡不好,精神恍惚得很。

班大人见状,皱眉劝道:“能睡就睡一会吧。”

瓷娃娃闻言,苦笑着摇头:“能睡着就好了,一闭上眼睛就胡思乱想,总觉得他进帐子来了,就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与其如此,还不是干脆不睡,好过一阵阵的惊喜落空。”

班大人品了品瓷娃娃的话,皱巴巴的老脸上翻出了一个笑容:“是想睡睡不着,还是不想睡?”

瓷娃娃眨了眨眼睛,也笑了起来:“是不想睡,还是想等他。”

话虽这么说,但严重的睡眠不足,让身体无法支撑了,重新启程不久,在摇摇晃晃中瓷娃娃就熟睡了过去,班大人怕打扰她的好梦,轻手轻脚地下车去随队行走,途中数不清多少次,语气生冷地去骂负责赶车的沙民,不许人家唱歌,不许人家赶车太快,也不许把鞭子挥舞得太响……等傍晚扎营时瓷娃娃仍沉睡未醒,在扎好帐篷后,班大人请沙民中的壮硕妇女帮忙,把她从车上抱进帐里,其间她惊醒了一次,张开眼睛满目欢喜,可是在看清楚身边状况后,目光又迅速黯淡,轻轻对沙民说了声‘多谢’,很快又熟睡过去。

晚饭时班大人也没叫醒她,只是帮她留了一碗粥,她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再吃吧……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不知过了多久,瓷娃娃忽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看了看:哦,是宋阳。

她喃喃地说了句:“困得很有事么?”

说着,翻个身又想接着睡,但旋即脑中猛的一惊……啊!是宋阳!

瓷娃娃蹭地就坐了起来,使劲眨眼使劲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就是宋阳,正坐在身旁冲着自己笑……笑眯眯的宋阳,挺客气的样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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