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邛成侯王氏,那可是本县……不,是本郡最大的豪强。县北的长平馆是前朝行宫,如今却赐给了邛成侯家作为庄园,去过的人都说,那边可大了!”
第五福的兴奋劲,和他父亲,乃至第五霸得知邛成侯来请帖时一模一样,有必要这么高兴么?第五伦心中不以为然。
他最初还以为那邛成侯姓王,或是新朝皇室,后来才得知是同姓不同宗。
邛成侯的达得从汉宣帝时说起,那刘病已本是巫蛊之祸遗孤,年轻时在民间厮混过,最喜欢斗鸡走马。他最好玩的“鸡友”叫王奉光,家住长陵。
后来刘病已被大将军霍光拥戴为皇帝,念起过去与王奉光的友谊,于是就把他女儿纳入后宫……
等等,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要睡我女儿?
第五伦被这关系绕晕了,他是个历史小白,对昭宣中兴这种冷门时代一无所知,只能靠打听。
后来又是一连串复杂的政争宫斗,王氏阴差阳错成了皇后,王奉光作为国丈,封侯。家族一直延续至今,王元是第五代邛成侯。
看第五霸等人受宠若惊的反应,邛成侯府确实是本县第一土豪,且手眼通天,不是他们这种小家小户能比的。
第五伦不由挠头:“不是说前朝的剑斩不了今朝的官么,为何汉朝外戚到新朝还混得这么好?”
他这次去赴宴,倒不是因为第五霸抄起火钳威胁,也不是怕得罪邛成侯,而是第五伦想着:“王元的宴席上,邀请的尽是各县闾右大族,提前去会会也有必要。这些人都是地方实力派,等以后天下有变时,他们或许是合作对象,也可能是我的……”
“敌人!”
长平馆在县北,距离第五里所在的县南有一整天路程,得提前出,去县城过夜。
这一路上,第五伦的感触,与前段时日从县中让学回来时大不相同。
道上遇见的人,多是临渠乡诸第人物:衣服素白的商人,光着脚扛着米去集市的农夫,随身佩戴短刀长剑的轻侠少年。他们遇到第五伦的马车,都会与同行者低声嘀咕两句,然后就像行注目礼一般盯着第五伦看,第五伦回视时,路人则露出了笑,拱手朝他作揖。
“见过第五君。”
“第五君这是要去何处啊?”
第五伦只好一一应诺,这种礼遇过去得回到第五里才有,如今他行走乡中,却得三步一回礼,看来名声确实散播开了,只是有些麻烦。
第五福却得意了,每当别人问他们行程时,他都会骄傲地大声道:“邛成侯邀约小宗主去长平馆,赴重阳之宴!”
第五伦踢了他一脚,第五福还觉得委屈:“小郎君,邛成侯的请帖多金贵啊,赴会者要么是本郡衣冠豪贵,又或是常安大官。第一氏枉称乡豪,却一次没受邀过,如今小郎君得以前往,这对第五氏来说,可是大脸面!”
“多大,比郡尹辟除还大?”第五伦冷冷反问。
第五福没听出主人的不快,想了想竟道:“我觉得差不多,郡尹过几年就会换一个,可邛成侯,已经在这好几代了。”
果然是宁负二千石,勿负豪大家啊,第五伦倒是生出了些好奇,要去见识见识这时代的大豪!
接下来的路上,第五伦依然会受到频繁礼遇,甚至连第一氏的子弟碰上了,都会主动绕着走,生怕得罪。
路过一个亭舍时,亭长还热情地打招呼,非要约第五伦在亭中坐着歇脚,免费帮他喂马。
第五伦婉拒后继续向前,倒是在亭中休息的几个路人,指着远去的马车,对一个头戴斗笠,身着劲装、背上还负着张弓的轻侠说道:“茂陵人,看,那就是近来名动全县的第五伦!”
“原来就是他?真是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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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轻侠抬起头,露出了一把络腮胡。他目光随着第五伦移动,而后不紧不慢喝干了亭卒给他倒的水,起身去解了马儿,翻身而上,两腿轻轻一夹,便顺着第五伦主仆驶过的车辙印,不远不近地尾行而去。
……
虽然长陵人口繁盛,但也没到路途肩摩踵擦的程度,行了没多会,抵达两个乡交界处时行人车马渐少。远近一两里内,只剩下前面一辆车慢悠悠驾,后头骑士缓缓跟随,距离越靠越近。
“怎么停车了?”
第五伦睁开了眼睛,看向第五福,却见他脸色难看地下了车,路边揪了几片叶子,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郎君,我要去蹲会。”
“懒驴上磨,在家时怎不去?记得走远些,别熏到我。”第五伦挥了挥手,让这厮快去解决。
旁边没有路厕,第五福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在小树林里钻来钻去,终于找到个好地方,这才解了腰带蹲下长唏一口气:“好险!”
而第五伦百无聊赖地等在车上,抬头看着秋日里的朵朵白云,直到马蹄声越来越近,他才警觉地转过头。
却见来的是一匹玉顶甘草黄的马儿,上面的骑士戴着遮阳斗笠,穿黑色麻布劲装,中等长度的环刀挎于腰间——这几年不怎么太平,而新朝只禁弩、铠,民间是可以持弓刀的,倒也不奇怪。
骑士停在了马车后十步之外,抬起头眼睛与第五伦目光对上,开口道:“敢问,车上可是两让两辞第五伦?”
“正是。”
听口音是外县人,第五伦应诺,见此人拱手作揖,他这一路上遇多了类似的情形,还以为又是问好的,便也打算回礼。
却不料,这人竟取下了背后所负之弓,眼看就要瞄准第五伦!话语急转直下!
“第五伯鱼。”
“我受人之托,前来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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