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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七章 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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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襄道:“陛下让张若水下去看青苗法,张若水弄虚作假,指使蛊惑之辈正是小人王巨。张戬离开朝堂,对王巨万分失望,前去训斥,却不料王巨不尊师重道,不敬长辈,巧舌如簧,诡言顶撞,让张戬大怒之下离去。此子胆大妄为,手段激进,并且阴险狡诈,将来为害将会胜于王安石与吕惠卿。”

其实真相是张若水问,王巨说了一句,不变是慢性自杀,变得好,能继续发展一百年,变得不好,是加快自杀。难道说错了吗,难道是明确支持了王安石变法吗?

至于张戬更是莫明其妙。

张戬是责问了,但责问的内容是赵顼相信王巨,王巨为什么不进劝?然后王巨做了解释,何来顶撞?

但问题就出在张戬听后觉得有道理,然后陈襄等人来送别时,忍不住问了出来,陈襄等人答不出,恼羞成怒,才有了今天的责难。

可是真相重要吗,不要说王巨说不清楚,就是说清楚了,陈襄乃是言臣,可以风闻言事!王巨又能如何?

王巨也可以不表态,问题是在现在王安石逆转,想扳倒王安石与吕惠卿几乎不可能了,现在陈襄攻击王巨,王巨只是中等京官,更没有结朋成党,势力孤单,并且王巨一些做法,包括打胜了大顺城之战``,都让某些人产生反感,那么正好,王巨会成为他们撒气的对象。

因此王巨听后,脸色立即变得阴沉。

他走了出来道:“陛下,不错。臣就是一个小人。陈襄乃是君子。只是臣一直感到奇怪。臣拜于恩师门生,恩师持戒尺责戒臣说,君子温润,温润如玉,难道恩师说错了吗。”

“何来此言?”

“陛下,臣看到许多人自称君子,但这些君子们不是温润如玉,而多象陈襄这样。欺世盗名,勾朋结党,所以一呼百应。为何要结朋成党,因为人多力量大。为何要这个力量,因为他们要顺昌逆亡。附己者是君子,是能臣,不附己者则是小人,奸臣,不服,那么群起夹攻。颠倒黑白。所以看来恩师教导有错啊。若此,臣就是一个小人!”

“你胡说!”陈襄道。

他为什么在奏疏上说非是朋党。其实现在他们已渐渐成了朋党,心虚,才刻意辨的。

“你能胡说,我为什么不能胡说,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胡说八道,难道凭借你那一把胡子吗!若此,陛下,请下诏,五十以下者皆不得为臣!”

陈襄似乎官声不错。

论政绩,论功劳,陈襄三辈子加在一起,也不及这几年王巨对宋朝的贡献。

“持功狂傲。”司马光在边上道。

“司马光,下官不懂,国家为什么选派官员,特别是我朝,几乎花唐朝十倍的薪酬养官,难道不是为了替君子分忧,上治国,下安民,不受外侮,而是卖嘴皮子的吗?”

“陛下,王巨咆哮朝堂,请勿务严惩。”陈襄道。

王巨没有咆哮,不过放在朝堂上他这些话,无疑太过有违朝仪、仪礼了,按照宋朝“故事”,赵顼必须要惩戒的。

张载不得己走出来说:“陛下,微臣之弟临行前是责问过王巨为何不劝陛下,王巨与臣弟做了一些沟通……”

然后张载徐徐将经过道来。

王巨那些话还是很中肯的,并且也能看到王巨的忧国忧民之心,只不过他不会象司马光他们那样,整天挂在嘴边罢了。

或者说王巨更加了不起,他虽不说,却在真正深思国家、百姓的出路。

至于王巨不尊师重道,更是瞎扯八道,王巨兄妹三都将张载视为半父了,还要如何?即便对张戬,王巨一向也尊敬有加。这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张载对王巨不用质疑,张戬对王巨同样欣赏万分。儒家之道,君仁臣忠,父慈子孝,这才是儒家真正的上下关系。可以说张载兄弟与王巨几乎是儒家上下关系、师生关系的典范。

“陛下,虽然微臣也未必同意王巨的观点,不过王巨所说的,有的确有几分道理。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守虚纳亏,不过人性多是贪婪的,很难实现。佛家讲究空、善,又用因果报应使百姓畏惧,求善去恶,然而连僧侣本身多是视钱若蜜之辈,这个因果报应如何能束缚百姓?所以夫子才开儒学,传仁义。法家取儒家之义,名家取了一部分儒家的尊尊,阴阳家取了易经的变化之道,兵家取了平天下的平,墨家取了儒家的仁,多有片面之处。故儒家为万家之首,其余诸家却消失不见。如墨家的兼爱,不分敌我,怎么可能?这是伪善伪爱。因此连认为人性天生乃善的孟子都说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是禽兽也。”

“出自何?”赵顼惊诧地问。

“《滕文公下》,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不能兼爱,不能为我,适度平衡,乃是中庸之道也。”

赵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这个道理以前王巨也说过。王巨是张载学子,看来这种思想是来自张载。但他想错了,张载产生这种思想,恰恰是受了王巨影响。不过这个都不重要了,王巨也不想在儒家上有所建树。

至于张载美化了儒学地位同样能理解,张载也是大儒,不美化儒家,难道还美化法家墨家?

“微臣听到许多人说汉以后,是法儒兼治,以儒为表,以法为里。实际这是错误的说法。儒家之骨,仁义,仁为义之本,义为仁之节。何为义,侧隐之心谓仁,羞恶之心为义,虽孟子未说如何羞恶,实际为节,为法。故《逸周书》里所说。能收民狱者。义也。荀子说,夫义者,所以限禁人之为恶与奸者也。夫子在礼记里也说过,司寇之官以成义,大夫强而君杀之,义也,除去天地之害,谓义。”

“这个有点道理。类似佛家的降妖除魔。”

“道可道,非常道,大道万千,总归一途,因此道佛儒在许多认识上多是殊途同归。”

张载这番话未必让所有人全部认可,不过大家都感到莫明其妙,这是朝会,说这个干嘛?

“我朝以儒家为学问标准,但儒家不是墨家。有这个法家的义,有这个平天下的兵。所以才构成了完整的儒学。比如这个不恰当的故事,汉朝文景之时没有用兵。但那时重的是黄老无为之道。到汉武帝时才重儒学,也从汉武时才开始用兵。这样比喻虽失了偏颇,但也说明儒家之道,以内为本,为家为国,此谓兼,此谓治,此为仁,此为爱。上忠君王,下爱百姓。”

“不错,不错,”赵顼连声道,这个观点他喜欢。

“不过对敌人则是要平,平就是义,就是伐,就是羞恶,就是节,就是除天地之害。然而在我朝现在恰恰相反,对敌仁,对己义……这让微臣感到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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