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沉默下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弥漫在四周。
苏云翎忽然觉得很怪。眼前这高高在上的男子在和她倾吐心中最难解的事。而这些她似乎并不应该听。
可是若是他不说,自己也想要知道的吧?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疲惫,是什么让他明如春水似的笑眼蒙上黯然……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要知道。哪怕他在她面前说着的是他心爱的女人沮。
良久,苏云翎忽然抬头,明眸熠熠:“大皇子!孜”
君云澜抬起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眼中猛地一亮:“你的意思?……”
苏云翎自信满满:“只要告诉皇后,若是努力抑制病情就可以见大皇子!只要做母亲的女人永远也舍不得孩子。皇后生无可恋,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无法再见大皇子所以才绝望的吗?”
君云澜忽然笑了。他很少这般笑。笑起来眉眼都栩栩如生。苏云翎只觉得刚才一直埋在心中的阴霾一下子消散了。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皇上放心,皇后的病一定有办法的。”
君云澜含笑点头,深深看着她:“苏二小姐果然是解语花。朕为难了好几天的事,没想到却被你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云翎被他赞得羞涩了。她看着他的容颜,只觉得心中欢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只知道他开心颜了,自己便开心。很单纯而纯粹的欢喜。
气氛活络起来,她便真的不再拘谨。她笑道:“皇上不要老是苏二小姐地唤小女。叫我翎儿吧。”
君云澜点头,低头一想,忽而笑:“翎儿,很好听。清丽空灵,真是个好名字。”
苏云翎脸微微一红。他的眼睛太过明亮,竟令她有种无法多看的错觉。她连忙岔开话题:“方才皇上不是说头疼又犯了吗?让翎儿看看吧。”
君云澜支着下颌,看着她笑:“又要在朕的脑门上扎针了?”
苏云翎顿时想起初见时自己的胆大妄为,不由脸红:“那时候……那时候是翎儿不通世故。”
的确,哪有一见面就随便在别人脑门上扎针呢?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太单纯了。总觉得他是好人,而她是医者。他帮了自己,而自己是一定要报答的。
“朕不取笑你了。扎吧。朕觉得整个天下间除了你,再也没有人敢在朕的头上扎针了。”君云澜淡淡一笑,只是笑意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怀念。
苏云翎自然没看出来。她拿出针包,净了手为他针灸。她跪坐在他跟前,深吸一口气:“皇上准备好了吗?”
她说着声音竟然在发抖。果然是不知道他身份更好。现在为他施针,心中一点底都没有。这实在是不应该。
君云澜含笑看着她,眼中带着隐隐的宠溺:“扎吧。你就把朕当做是一截木头,大胆下手吧。”
苏云翎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木头哪能当皇帝?”
君云澜只是一笑:“木头不好吗?有时候朕还想当一棵树呢。春夏秋冬,风吹日晒,不痛不痒,什么都不用想。生可见岁月变迁,死可成木,让人劈柴生火,物尽其用。”
苏云翎一愣,再也绷不住笑得腰都弯了。君云澜见她笑得这么厉害,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了?朕的想法很好笑吗?”
苏云翎笑得针都几乎握不住。她忍得很辛苦:“哪有皇上是这么想的?”
君云澜反问:“那皇上到底应该想什么?”
苏云翎歪着头:“大约是国泰民安,开创万世盛世吧。”
君云澜忽然问:“那你是觉得当皇帝便是要这样,还是想当一根木头的皇帝更可取?”
这可把她给为难住了。她想了想,眉眼笑得弯弯的:“什么都不用当。皇上做好自己想成为的人便是了。翎儿觉得皇上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的。”
君云澜深深看着她:“你知道朕的愿望是什么吗?”
苏云翎摇头:“翎儿怎么会知道呢?但是皇上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在庞太妃和君玉亭势大之时他入主九五至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内里有多少暗流涌动是她所不知道的。世人只看见他君临天下的荣光,却看不到皇座背后的条条艰辛的路。
想着,苏云翎眼中多了几分崇敬。
tang她捻起一根金针,对他道:“皇上,我要扎针了。”
君云澜含笑看着她:“好。”
她刚要落下,忽然对上他深邃的眼。心不由多跳了一拍。她急忙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太深沉,像是深海的鸿沟一样,看一眼都能被吸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