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偶来的清风吹散了末月极暑的燥热。
一个脏兮兮的小童爬在低矮的土墙上,压低嗓子轻唤着院坝里凉席上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
少年正等得不耐,听到喊声立即睁了眼,他翻身坐起,偷偷看了看一旁手拿蒲扇鼾声起伏的阿娘,对小童做了个噤声的表示,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院子。
小童顺着矮墙滑落下地,细声细气地道:“蛋子哥,你阿娘可是困着了?”
蛋子淬道:“傻九丸,不困着,我能在这儿?”
不及蛋子胸口的九丸傻笑着挠了挠头。蛋子不屑道:“看你那蠢样儿。他们可都去了?”
九丸抹了把鼻涕:“去了、去了。”蛋子低头看了看手臂上一道深及骨的爪痕,恨恨地道:“要让我捉到那畜生,必然先剁了它的手脚。”
两个孩子借着昏淡的月光沿着农间的小路,撒了丫子地疯跑起来,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了一群踮脚张望的孩童。
蛋子跑到孩子们面前停下,对手执火把的一人道:“闰福,可找到那东西了?”闰福摇了摇头:“没呢,老大不在,谁敢找去?”
蛋子瞄了眼一排七个高低不一的男孩儿,叉腰叱道:“整个怂样儿,走,还怕了那畜生不成。”
蛋子挥了挥手,率着七个男孩一头钻进了面前沉甸甸黑油油的苗河稻海里。
乡间的夜十分的静谧,只有几个孩子身体摩擦着青苗稻草的声响。
借着福儿手中火把的光,几个孩子走得越的深了,瘦小的身体被又高又密的苗草完全地淹没起来。
孩子们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搜寻昨日现的小兽。走在最后的九丸突然往前窜了几步,抖索着身子抬头看着蛋子,惊恐地道:“老大,那,那是什么声音啊?”
蛋子他们并没听到什么怪声,倒是被九丸突来的举动狠吓了一跳。孩子们嘲讽地看着他,蛋子将靠得极近的他推开:“哪有什么声音,你再乱叫乱嚷,我可把你一个人扔这儿了。”
九丸瞅了瞅四周,难道真是幻听了吗?他白着脸灰溜溜地回到了方才站着的位置。几个略长的孩子刚刚回转身,九丸又在背后哇哇地叫了起来。
蛋子不耐地转身疾走几步,一把揪了他的衣服道:“滚回去!”九丸指着前面,磕巴着道:“才胡,才,才……”
见他语无伦次地说起才胡,蛋子重视起来,赶紧叫闰福拿了火把将孩子们一一看过,七个变作了六个,才胡不见了。
风吹着苗草晃晃悠悠,汪洋般的草丛中藏着许多重叠着、交织着的阴影,本就让人心生寒意,如今才胡又莫名地消失了,孩子们真的怕了。
闰福倒吸口气,低声对蛋子道:“老大,才胡这小子怕是溜了。不如我们也先回去,等天亮了再来过?”
蛋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又是村长头的老幺,也是被宠的,在村里最是好勇斗狠。
昨儿在那畜生手里吃了亏,又弄丢了自己的小姐儿,被他爹给狠狠抽了好几鞭子。
他心有不甘,抢下福儿手中的火把道:“要滚自个儿滚。天亮了还找得到个屁呀。”
几个孩子环视一遭,要让他们自个回去,又没了火把,要在黑压压的苗草里找到路还不如跟着蛋子呢。
就在孩子们踌躇的时候,苗丛里伸过一只细长的手臂,眨眼的功夫就掠走了拿着火把的闰福。六个只剩五个,五个彻底炸开了锅。
伴着一连串啊啊啊的惊叫声,蛋子拔腿就跑,九丸虽矮又胆小,但还算机灵,他死死抓着蛋子紧紧跟着。
身后的脚步声变得稀疏起来,九丸气喘吁吁地回头,现身后的孩子都不见了,只剩他和蛋子像没头苍蝇似地在苗草丛里乱跑。
二人实在没力气了,步子不由慢了下来。又是一声闷叫,九丸侧转头,正对上草丛里一对血红的眼睛,笼罩阴影里看不清形容的庞然大物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就如看着砧板上的肉,带着□□的垂涎与残忍。
九丸的小手将蛋子拽得死紧,他想示警,但张着口却不出一点声音。
蛋子并没现眼前的危机,他嘀嘀咕咕地缓步向前。
苗草簌簌地动了动,九丸死死地盯着掩在草丛里的怪物。怪物缓慢地移动了起来,悄然地向他们靠近。
九丸脚如筛糠般抖个不停,裆裤里一股热液喷涌而出,湿透了他的半身。
黑暗中,那怪物半弓起了身子,一对血眼微微眯起,它要攻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