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水池边坐着三个人,三个赤条条的汉子,一丝不挂,他们的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一个汉子张开大腿坐在温汤下光滑的青石板上,浓密的毛发从胸口蔓延到膝盖上方,“于老二,于老三,我这次来也是看过去的交情。去年冬天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官兵调集了五千兵马本准备大干一场,袁州弥勒教一乱,所有人都灰溜溜的走了。”
他摸着自己胸口肌肉,眯着眼睛感受温润的水在肌肤表面流动,思维瞬间中断,“妈的,你们这温汤山,和弥勒教说的净土差不多。”
靠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小眼睛的中年人神色淡漠,“最好的温汤在东山,我们这边的西山是别人挑剩下的。”他是于永春的三弟于永吉。
那汉子舒服的呼了口气,好奇的问:“西山?”
“那是老大的地盘。”
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汉子阴着脸及时的阻止他:“老三,不要说这样的话。”他是于永春的二弟于永建。这是他第二次阻止兄弟,于永吉不服气的抿抿嘴唇。
于永建双手撑在石板,让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温汤是个好东西,但如果是自己家里的,随时想泡就能泡,它的诱惑力便会下降许多。就像女人,一向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官兵还在各地搜捕弥勒教的余党,你这次来的有点冒险。”他想把话题拉回去。
“哈哈,”那汉子笑的很豪爽,“我又不是弥勒教徒,他们找不到我头上。就像谁都知道你们温汤镇不许弥勒教传教,所以才落得安宁。”
“情况不一样了,你们还不清楚!”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云霄山那地方,你们也知道,不止我们老大一家,以前各村各寨的土围子还会跟我们争食。但今年不一样了,官兵急着退回来围剿弥勒教,我们老大抓住机会连胜两阵,收获颇丰。所以,云霄山的五大盗决定继续保持联盟关系,而我们老大将是永远的盟主。”
他舒服的发出呻吟,拿起白布毛巾在虬结的肌肉上擦拭,最后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口吻说:“说起来,我们该感谢弥勒教,如果彭莹玉不出手,也许我再没机会来找你。”
于永建冷静的总结:“官兵的围剿让你们建立了联盟,弥勒教举事让你们逃过劫难。”
“聪明!”那汉子也跟着坐起来,“我们现在有的是钱,最缺的是兵器。”
谈生意的时候不能失去势,于永吉揭开对手的弱点:“蒙古人对铁器控制的很严,许多村子都是几户人家用一柄菜刀。”
汉子也不避讳:“所以,我才来冒险再次拜访你们。”
于永吉看着他二哥,于永建低头沉思了很久:“现在我没有办法,我虽然管矿里的事情,但大事还要老大拍板,生意都被我那个能干的大侄女控制。”
那汉子像一条鱼重新溜进温汤里,颓败的道:“真是令我失望啊,这些年,你们关闭了三座矿场,对伸手便能捡到的钱不屑一顾,于家之虎得了痨病后,就只知道在等死了吗?”
他在侮辱于永春,但于永建和于永吉都没有为大哥辩护,因为那也是他们心里的想法。
于永吉今天的火气格外的旺盛:“他想洗白,想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可赚来的钱只够喝西北风啊。”
于永建不愿再说废话,“我们是老朋友,但现在我真是毫无办法。”他透露了一个秘密,表明自己不是在撒谎:“如果是我当家,何必等到你来,弥勒教举事前况天曾不止一次找过我,但温汤镇打制的铁器和兵器只供给官府。”
“等老大走了,我们才会有合作的机会。”于永吉的声音阴阴的。
那汉子从水里站起来,看着灰色的枯枝和绿色的嫩叶共存的丛林中,轻轻的摇头:“我们等不及了,老大要大干一场,把云霄山彻底变成我们领地。没有兵甲,一切都是空的,连那些村寨的土围子我们都攻不破。”
看来官兵围剿云霄山失败,给坐山虎注入了强大的信心。于永吉忍不住问:“难道你们不怕把官兵再次招惹去。”
“就是因为怕,所以才等不及,”那汉子诡秘的笑:“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而且,老大说我们要强大到让云霄山的人无法再对我们说‘不’。”
他伸出手掌慢慢攥紧成一个拳头:“老大说那叫恐惧,让云霄山的山民恐惧的不敢抗拒,不敢再给官兵带路。”
他摊开手,手中空空如也:“铁甲和兵器是基石。”
低头沉思的于永建突然说:“弥勒教的人去投奔了你们。”
那汉子笑了:“于老二果然与传言中说的那么聪明。这只是开始,你们无法想象彭莹玉在袁州经营了多少。他和况天逃走了,但许多人留下来了,官府只能抓住流于表面的绵羊。”
于家兄弟明白他的意思,他称呼普通信徒为“绵羊”,逆来顺受的绵羊。
“我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们。除了死掉的周子旺和逃走的况天,彭莹玉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徒弟,他留在袁州统领剩下的弥勒教,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一定要找到他。”
于家二老表情石化,确实是个劲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