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邺看看麴允又看看索綝,迟疑道:“二卿,勤王的法子,朕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去年刘曜来攻的时候,朕也曾下旨,应者寥寥,连近在咫尺的宗室大藩南阳王,竟然也拖延怠慢,让朕心寒不已。如今又要下勤王令,这?”
上年,刘曜寇犯北地,转而进逼长安,司马邺惊恐不已,连诏旨十数道,结果根本没有什么人响应。只有凉州牧张轨愿意尽心王事,派出三千人马千里奔赴来保卫京都。刘曜兵退后,司马邺心悸后怕不已,对南阳王司马保也很是怨愤不满。
如今能指望的凉州,也是不甚安稳。张轨五月时,方才病逝,其子张寔刚刚继承父职,为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西中郎将、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西平公。如今,听说张寔正忙着整顿内务,压服异己,急于巩固自身的位子,一时怕是也派不出什么兵来勤王。
麴允大声道:“如今的形势,就是这般,也没有什么扺掌而定的好法子。一方面我们自己尽心尽力守住长安城,一方面只有指望地方上的援助。陛下此次可以在诏旨中措辞严厉和直接一点,要让那些意图观望保存实力的人看清楚,若是朝廷真倾覆了,在一味杀戮的匈奴人面前,大家玉石俱焚都要保不住。”
“只有将力气使到一处,共同击败敌人,才能保住他们手上的所谓利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陛下放心,只要把话说到位,那么这个道理,就算南阳王一意孤行还是装不懂,总会有别人懂的。”
君臣三人又商讨谈说片刻,麴允和索綝便就告辞,便要往城中兵营去督促视察一番。因长安规模巨大,且眼下人口远不如当年,故而两万人的兵营,便就设在城中以西,以便在随时爆战争时,可以更好的指挥调度。
司马邺不顾麴索二人连番逊谢,亲自送到宫门口。只要臣下能够真心实意的出力,保住眼下艰难的局面,这般小小的不合礼制,又算得什么。司马邺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心情复杂,呆呆立着,怔忡难言。
麴允和索綝从皇宫出来,举步便要朝城西兵营走去。才走的两步,索綝便忍不住道:“方才子诺兄在陛下面前,好似示意我暂时不要做声,现在已出的宫来,倒要请教子诺兄。”
麴允回瞥了几眼身后不远处的侍卫,才低声道:“方才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只是陛下如今已经日夜惊惧不安,我们做臣子的,不好再以悲观论调,惶惑君王的心。所以我才以振奋之言来激励鼓舞陛下。巨秀兄,若是连陛下都彻底丧失了斗志和抵抗的决心,你我二人纵是肝脑涂地,又有何用呢?”
“难为子诺兄心思细腻。”索綝想了想,还是道:“方今天下,藩镇翘楚,无非秦州的南阳王和江左的琅琊王。琅琊王远在建康,距长安千里万里,无论他对朝廷的本心如何,迫于形势难以来援那也不必说了。便在近在眼前的南阳王,近年来对朝廷愈怠慢,且坊间流传其有觊觎野心,绝不会是凭空谣言,指望司马保来勤王,哼,我看最后是多半没有指望。”
麴允点点头,“南阳先王命丧匈奴人之手,嗣王身怀国恨家仇,本来也是抗击胡虏的中坚力量。奈何后来多半是受了麾下些许小人的撺掇,以为朝廷若灭,那么凭着名望凭着血脉,皇位便会顺理成章的落到他的头上,于是这几年渐渐变得三心二意,把抗敌击贼的头号大事,倒转成了觊觎大位起来!唉,人心叵测啊。”
麴允说着,转向索綝,神色肃然无比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南阳王坐视朝廷真有倾覆那一日,我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投在他的麾下,更不会支持和承认由他南阳王承继大位。巨秀兄,你记住我说的话,我心天地可鉴。”
索綝愤愤道:“子诺兄忠烈,朝野尽知,不消多说。只可恨某些人,在如此危难关头,置大敌于不顾,还在各自在心中打着小算盘,真正气煞人也。”
说着话,二人便来到了兵营。大小将官得了消息,统皆忙不迭出的营来,拜见大都督及太尉。麴索便亲口告知敌军将大举来袭的消息,众将立时面色各异。麴索将防务军情等再三提及,并命众将在前引导视察兵营。二人一路走去,见到很多百战老兵,面庞坚毅,目光中尽是冷冽无畏,也看到不少初募新丁,听闻敌情后,神情骇异,面有怯色。二人视察完兵营,对城中军队的士气,也不禁是心中七上八下,又叮嘱了一番,方才无言的各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