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忧惧无言。为振作气势,平稳局面,不得已只好御驾亲征,亲率四万人马,北上至涪县,一则挡住追兵,二来收拢溃卒,同时紧密观望形势,并派出使者,主动去往剑阁,同秦军接洽。
忐忑等待中,使者去而复返,竟然出人意料地带回了李稚、李琀等宗室将领,并奏道乃是秦军主帅谢艾,下令释放而回。李雄本来心中怅恨不已,但当真见到容颜憔悴的李稚等,伏地大哭的时候,喜出望外之际,又不禁悲从中来,洒下数滴怜泪,将事先种种责备,化作长相叹息。
“陛下!臣能够再见天颜,心愿已了,此后任凭陛下处置,臣绝无怨悔!”李稚叩不已,涕泪交加。望着亲侄这般伤痛模样,李雄不由摆摆手,无力道:“罢了。七万大军,一朝覆没,又能追究哪一个人的责任呢。说起来,也是朕不明不察所致,卿也无需自责了。”
说这话,李雄探出身子,追问道:“卿等既然被释,奈何太傅未归?”
李稚正等他问这个,当即便接口道:“启禀陛下。秦军主帅谢艾,有几句话,想要臣代为转奏陛下。他说与我国并没有什么前仇后怨,现在将臣等无条件释放,也是应允陛下的通好,向陛下表达十足的诚意。但,但既然陛下有所失误,导致战败,那么付出些代价,也是必须之事。故此,特地留下太傅再做客几日,而向陛下要求割取梓潼、巴西、巴东三郡。”
李雄勃然色变。李稚又道:“谢艾又曾言道,若是陛下不允,也无有关系。太傅断无性命之忧,但恐怕此生与陛下再无相见之日。另外,秦军对三郡之地,志在必得,若是不能够和平接收的话,谢艾说不介意略费时日,自来攻取,然后再与陛下会猎于成都。”
李雄嘿然不语。但说谢艾好言相劝也罢,是语出威胁也好,这就是战胜者所出的强音,你同意更好,不同意也罢,反正就是这么个定调,你自己琢磨成败得失去吧。
“卿等离开秦营前,可曾见过太傅?太傅可有什么话说?”
李雄锁着眉头,转而又问。李稚磕了个头,接着道:“启禀陛下。临行前,谢艾特许臣等去和太傅相见。太傅言道,此番他兵败被擒,丧师辱国,羞惭欲死,本是无颜再回故国。但之所以苟且偷生,没有立时殉职,只不过因为心中难舍亲情,对陛下魂牵梦绕罢了。”
李雄父亲李特,兄弟五人,到如今只剩下幺弟李骧一个。李雄对这个唯一的叔父,感情深重十分敬爱,有时几乎当做父亲般对待。李骧兵败被擒,李雄在忿怒之后,心中又不免难过起来,叔父偌大年纪,老了也不能享受清闲福分,还要为自己披挂上阵,连累他被敌人俘虏,遭受各种羞辱惊怕,实在是无地自容。还有一层,若是将李骧置诸不理,只为了区区三郡,便坐视亲生叔父身陷敌营永不得见,届时宗室怎么看他,百官怎么看他,国内人民又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在背后说自己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从而大失人心。
“陛下!老太傅乃是我朝元戎泰山,是先帝硕果仅存的同胞血胤,意义非凡。如今难得谢艾无意伤害他,只不过要求割取三郡而已,便能够使老太傅平安返回,臣意,还是赶紧答应,免得对方又变卦反悔。而且老太傅身陷敌营,哪怕有一丝办法都要尽力营救,何况三郡?否则于心不安,也没法和朝野上下、宗室同族交待呀!”
李稚李琀声泪俱下的不停劝谏。当下李雄暗忖秦军既然无意伤害叔父,那么便就割舍三郡之地,将他换回,也是使得。再说三郡分属梁州,本来也就不是大成的固有领土,权且当做将借物归还主人罢了。人生在世,有得有失,纵使不如意处,有时也不得不放手。
“好吧!只要能够将太傅换回,三郡之地,朕给他也无妨。”
李雄虽然也痛惜割地赔款,但总算在心中迅速做出了取舍。他将使者唤到近前,强打精神道:“汝再跑一趟,替朕告诉谢艾,他能够释放李稚李琀等人,朕很是欣慰,愿意将三郡之地,再换得太傅平安归来,从此两不相犯便是,希望他谢艾言而有信。但若是耍诈,朕便是举倾国之兵,也必将追讨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