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那军官看了老戈曼一眼,目光中似乎隐隐有些复杂意味,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回答:“如何处置他将要由大明朝廷对其审判之后的结果而定。”“要把他交给明国?”从迪亚戈口中听到翻泽过来的回应,老戈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也顾不上对方看他的神色有异连忙又问道:可是上一次……也就是贵方取得福摩萨岛的那回,不是把所有俘虏都放回了么?”
听了迪亚戈的翻泽之后,那军官冷笑一声:“我们当初秉持着一片善意把人放回去,可不是为了让他另外带一支军队回来报复的。他既然敢带人跑到我国沿海来抢劫放火,当然就要作好受到惩处的准备,这个道理,在哪儿都是一样吧?就是在欧洲,你们所信奉的那个上帝,不也讲究什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么?”
听了迪亚戈的翻泽后,老戈曼一时无言以对,对方说的话句句在理,让他连想要为普特曼斯求个情都找不到理由他和那个德国人没什么交情,但从对方打算对普特曼斯的处理方式,可以试探出他们对东印度公司,以及他们所有欧洲人的态度,这一点才是老头儿所在意的。
然而现在,老戈曼心中却不由生出一种忧虑来在来之前,阿姆斯特丹总部那边仍有不少人觉得这个名为“琼海军”的〖中〗国人集团或许比较能打仗,但终究不过是个愚昧,自大,对文明世界一无所知的土著政权而已就和东南亚其它势力没什么两样,而这类土著政权不可能像他们欧洲文明人这样,拥有契约精神的。所以即使与他们谈判,也无非是某种逢场作戏而已,最终目标只是为公司攫取利益,至于用什么名义,达成什么协议,甚至以后要不要遵守,公司其实并不在乎。
——老戈曼等人原本是抱着这种高人一等的心态来看待这种谈判,事先他们最担心的,乃是这伙人不讲道理,纯粹以暴力相待。但在真正和这群人接触之后,却现人家根本不屑于用暴力对付他们,即使把他们丢进战俘营将近一个月,也是有着十足理由的不管实际如何,名义上琼海军终究是隶属于大明帝国,而此刻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力量正在与大明帝国的另一支武力交战。即使老戈曼他们一再声称自己只是谈判使者,人家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也是天经地义。
在这一个月里,对方所表露出的文明程度却也远远超出了老戈曼等人的预料。除了不允许他们〖自〗由行动之外,其它方面都让这些欧洲人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待在战俘营里——无论食物供应,住宿条件,还是关于营地的卫生保持,感觉比巴达维亚那边的正规军营里都要强得多。
今天在通过迪亚戈和那军官交流以后,老戈曼更是从对方的言辞中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他们欧洲人在面对东南亚居民时常常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居高临下口吻,那个军官居然也用类似的态度对待他们!而且让老戈曼非常郁闷的是,他还没办法反驳 ——因为就是按照他们欧洲人的〖道〗德与法律,人家说的也句句在理。
而让老戈曼忧虑的正是这个…他不怕对方不讲道理,那些霸道横蛮,颐指气使的土著领们往往目光短浅,只要摸清楚他们想要什么,投其所好,很容易便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公司想要的东西。在这方面,身为荷兰东印度公司资深谈判专家的老戈曼极有自信。
但这一次,他所面临的谈判对手却显然不同于他以往所碰到的那些人一对方完全知道己方拥有哪些优势,也知道该如何挥出自己的优势…这还不算,老戈曼甚至隐隐约约能感觉出对方似乎连他们想要什么都很清楚!
虽然还没鼻式坐上谈判桌,但老戈曼已经可以肯定,这场谈判将会非常艰难。
老戈曼这边满怀优虑,队伍里其他人却都兴冲冲满怀好奇的观看这一路上风景。从位置偏僻的战俘营出来,经过一段小路拐上大道之后,四轮大马车一下子变得非常平稳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于是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脚下那平整无比的道路。
“这是什么路啊?好像都是整块的石头!”
有人大橡小怪道,但马上便另有人回应他:“白痴,这只是用灰泥浇筑的,凝固以后便成了石壳子可是真奇怪,这一带并没有火山啊,他们哪儿来找来这么多灰泥?还奢侈到用来铺路?”
——古罗马人用火山灰作为天然水泥,主要用于建筑,但也有少数用火山灰铺筑的道路,所以有去过意大利的人能辨认出这种水泥路面。
当然这边的水泥路和古罗马那种其实有极大差异,但这些商人也不可能分辨那么清楚,一路上望着前后似乎永不到头的路面,一个个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