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女眷之间的气氛倒与男人这边完全相反,那位陈老夫人对陈玥儿的印象极好,临出门时不但褪下手上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送给对方,还拉着她的手邀请她上门做客。钱谦益站在后面笑眯眯看着,忽然间灵机一动,又想起一个话题来——小样儿,这回看你们还不上钩!
稍微放慢了些步伐,钱阁老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哦,对了,陈小友,老夫受几位友人之托,还有一件私事想要请问,只是恐怕有些冒昧,若失礼还望勿怪。”
“啊?没事儿,您尽管说。”
钱谦益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夫人一眼,方才说道:“据老夫所知,贵方诸位之中,还有不少人,比如唐王二位将军,庞赵两位军师……好像都还未曾婚娶罢?”
陈涛一愣,心说您堂堂一位阁老怎么会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不过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即点头道:“没错,他们都还是单身呢……我们中间大部分人都是单身汉,结婚的只是少数。”
钱谦益捋了捋胡子,微微笑道:“如此说来……论理本不该老夫来多嘴,只是在京师这边,除了老夫之外竟好像没人能开这口,也就只好失礼僭越一回了——你们中间可有人愿意在这大明朝落地生根,开支散叶的么?”
…………
送走了钱阁老一家子,陈涛屏退旁人,独自回到自己那间屋里呆坐了许久,脑海中思绪万千。今天钱谦益说了半天国家大事,陈涛都咬牙顶住了,但唯独最后老钱临走时似乎是随口丢下的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思绪不宁起来。
事情的原委倒并不复杂:随着他们琼海军在大陆上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事迹流传越来越广,明朝各阶层人士中对他们的印象也日益正面化——从最初的反贼形象,到前些日子很嚣张跋扈的军头,再到最近拥有大量财富,并可以给合作者带来许多好处的阔佬……随着印象的改变,相对应的态度自然也在慢慢调整:最初只是一味的害怕;后来胆子大一些了,但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仍然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再到最近,随着与短毛接近的第一批人纷纷达起来,旁人在眼红心热之余,自然也开始考虑自家是否有办法跟着跨进这个圈子?
而联姻,毫无疑问是最古老,但也多半是最有效的法子。
对于琼海军来说,本土势力试图通过联姻这种方式与他们增进关系,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从当初地质男舒中开始,到后来特种兵北纬的婚事,虽说先是男女双方自觉自愿,但也多少都带了点这种联姻的意思。就是后来的郑氏家族,在自家里找不到合适女子的情况下干脆从外面买了几个美女送过来,却也被叶孟言个眼皮子浅的毫不客气统统笑纳……宅男们对这种手段向来没什么免疫力。
当然了,如果还只是普通人要求联姻,那陈涛也不会这么激动。可能够让礼部尚书亲自出面说合的,又岂会是普通人家?——这其中居然有一家侯府!两家伯爷!还有另外几户也都是世代勋贵。按照中国人三代穿衣四代吃饭的说法,这些人家能够连续数代长保富贵,传至今日,都已经是标准的钟鸣鼎食之家了。
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北京城向来最不缺的便是世家豪门。大明朝自从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历朝历代崛起并定居于此间的权贵不在少数。所谓“开国辅运推诚;奉天靖难推诚;奉天翊运推诚;奉天翊卫推诚”四等封爵功勋,除了朱元璋时代那批开国勋臣多在南京落户,后世所有最顶尖的明朝豪族无不以能够定居北京为荣。即使随着年月变迁,时势起落,其中大多数人家富贵不过一两代便迅速败落下去,但终究还是有些家风严谨的一直延续了下来。而这么一批人,便构成了大明帝国除了皇家以外的所谓最上流阶层,帝国金字塔的顶峰。
如今在这个阶层中有人家愿意与短毛的光棍们结亲,就说明琼海军这个组织已经得到这个阶层的认可,觉得他们拥有跻身于明帝国最顶尖阶层的资格了——虽然其实无论从掌握知识还是手头势力各方面评价,琼海军早比那群明代贵族强出去不知多少倍,但能够被这帮子眼高于顶的世家认可接纳,依然是一件让人感觉倍儿有面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