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由检现在根本判断不了那帮短毛到底是忠是奸——他看人就这两个标准。然而那伙人却是在两方面都很极端:琼海军接受招安不过区区一年半,可对大明的助益之处当真是超过了其它所有军镇,但对朝廷体制的破坏力却也是同样巨大。他现在只能糊里糊涂从钱谦益那里听取一些关于短毛动向的汇报,并从这些汇报中尽量找出对大明有益的部分来加以实现。
钱谦益说的很含糊,他又不傻,肯定不能跟皇帝拍胸脯保证什么——上一个在皇帝面前拍胸脯的是袁崇焕,其下场人人知道。所以在朱由检的概念中,短毛这回是否愿意拿出钱来还在两可之间。他本就是个心急躁切的性子,心头有事情压着,连这个年都没怎么过好。
尽管周皇后竭力安排,又让王承恩从琼海市场那里弄来许多新鲜南方货,把内廷妆点的漂漂亮亮,几场宫宴菜色品种也远胜历年,连一贯爱跟她闹点小别扭的田妃都挑不出不是来。可作为宫廷主人的皇帝陛下本人,脸色却始终阴沉沉的,搞得其他人也只得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恣意。这个年宫廷里富贵华丽都不缺,唯独喜庆气氛不多。
皇帝这么着急,下面大臣日子自然更不好过。若非被崇祯皇帝催着,周延儒也不会恬着脸皮硬是加入到那场勋贵集团组织的相亲见面会中去——那次钱谦益就没去,之后闲聊时还找机会小小讥刺了周辅一下,说他过于操切,连这种女人家的事情都掺和,恐怕会被对方看轻。
周辅才高八斗,在和钱某人的口舌之战中通常总是占上风的,但这回却只能眨巴眨巴眼听着,心说你要是坐家里一天收到三张来自内宫的小纸条,你丫肯定比我还急。但这话却不能公开说,只能埋在肚子里。
被皇帝催着干某件事的唯一好处,就是借此提条件时容易些。周延儒在这当口上提出要赦免毕自严,让他去跟短毛在谈判桌上好好较量一番,崇祯想想也真是只有这个人选最合适。于是便下了道口谕,让老毕参与到这场谈判中去。
对于这位大明前户部尚书加入谈判,最能直接感受到其人压力的便是林汉龙和郭逸等人了。前一天他们还笑眯眯跟周延儒,杨一鹤等大明高官谈笑风生的闲扯淡,嘴上拍着对方的马屁,心里却暗搓搓想着:
“跟咱们谈经济?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我是说你们在座所有人——都是战五渣!”
没想到第二天一来,现对方换选手了,杨一鹤与周延儒都笑眯眯跑边上跟钱谦益喝茶去了。对面坐了个满脸大胡子的糟老头儿,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林汉龙用了好几天功夫打造出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气氛瞬间告破。
然后周大辅再一介绍……我靠,上得山多终遇虎,这回可是碰上个oss级别的了,想不到这帮明朝老官僚也有睡醒的时候——毕自严的大名,琼海军这边负责经济口的人都知道啊。先前还有人说亏得朱由检已经把他弄下去,这回不用面对这老家伙,谁知人家还是让他上场了。
好吧,好吧……林汉龙在站起来与这位头胡子都乱糟糟的六旬老人握手之时,心里头也升起一种很复杂的使命感。转头看看郭陈二人,却见他们也都不自觉的把身上西装整理一番,脸色变得肃穆起来。
虽然作为谈判对手来说,对方表现的越傻越好,可那毕竟是大明朝,他们的宗祖之国!自己这批人,终究还是从对方的血脉流传下来。现在对方终于警醒,派了这么一位懂行的过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就让咱们来好好的谈一谈吧——为了咱们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