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的五六个亲兵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是吓得一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马福马贵早就见识过杨天义的功夫，对他能一掌打碎桌子倒也没有太多吃惊，只是看他此刻正在气头上，却也不敢上前劝慰。

杨天义的怒火显然是尚未平息，一脚踢开了身前的几块碎木板，满脸焦躁地在那里走来走去。

自己几次三番强调过粮道的重要性，而曹文诏更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要将其完全截断。想不到，眼看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这里还是出了纰漏！

粮道再度被打开，亦即意味着自己的围困策略已然失效，而贼兵一旦恢复粮食补给，平叛之日就又变得遥遥无期了。

可问题是，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蒙古骑兵正在门外虎视眈眈、伺机而入，若是不能尽快地腾出手来，全力加强边境防御，到时候，外虏内贼一齐作乱，那可就真的是无法收拾了！

“这还叫兵吗？简直是一群饭桶！废物！”

杨天义忍不住怒声喝骂，抬眼间，又看到几名亲兵像愣头鸭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怒火噌的一下又窜了起来：“你们还站着干嘛？都没事干吗？去，都给我刷茅房去！”

马福马贵等人正无所适从间，却是忽然瞧见婉儿走了进来。

“老爷，是谁惹您发这么大火？”婉儿见众人都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便轻声慢语地说道：“谁敢惹您生气，您就打他板子好了，干嘛要冲——桌子发脾气呢？”

婉儿走上前去，一边从地上捡起笔墨纸张，一边又说道：“您看，您就是把桌子给砸了，也没人知道不是？到头来，您连个写字的地方都没有了。”

“打板子又有什么用？吃了败仗，皇上可是要打我的板子的！”杨天义苦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在婉儿和风细雨般的声音中，杨天义心中的怒气霎时间便散去了大半。

他转过了头，又冲着马福等人说道：“你们这一群大老爷们，都是属木头的！还没人家一个小姑娘有眼色。好了，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去抬张桌子来，然后赶快给我消失！”

众人慌里慌张地跑出门外，过了一会儿，又七手八脚地抬来了一张大圆桌，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厅正中，这才如蒙大赦般地溜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杨天义已是想明白了。

蒙山防线再次失守，到底是谁的责任？

曹文诏肯定不会轻慢懈怠，而魏敏也决不敢玩忽职守，那也就是说，此次的失利，责任并不在于指挥者！

那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了：士兵！是士兵的素质，太差劲了！

遇上这么孱弱不堪军队，就算自己算无遗策，那又有什么用？

可是，反过来再问，大明军队又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恐怕，归根结底来说，还是缺钱。

没钱发军饷，没钱买军械，没钱搞训练，士兵们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哗变就已是够给面子了，自己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哗变？

杨天义不由得眼皮一跳：好像这种事情，最近几年还真是不少！

“如此说来，”杨天义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这一顿板子，最终只怕是要打到崇祯的屁股上去了。”

杨天义思索之间，见婉儿已是收拾好了地上的东西，便指着那张圆桌，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我让搬张桌子，他们居然把花园的大理石桌给弄来了！真是一群榆木疙瘩！”

“我猜呀，他们一定是看这桌子结实，也省得您再弄烂了，又让他们睡到半夜再起来去找了。”

或许是与杨天义相处久了，婉儿对他随和的脾性已是知之甚深，说话间便也随意多了。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婉儿聪明！”杨天义拉起婉儿的手，嘴里夸赞着，心里却是在盘算：这大理石的，自己一掌还能拍得烂吗？

“老爷，您今晚又要熬夜吗？婉儿去给您做些夜宵去。”

“不忙不忙，我这会儿也不饿，你就坐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吧。”杨天义不忍让婉儿忙个不停，便把她的手拉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