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杨天义在信中的提醒，祖大寿也完全能够明白，以这样的方式运粮，只能是可一而不可再。

鞑子并不傻。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热气球的他们还可能因为惊惧而不敢贸然动手的话，第二次还玩这一招，他们就绝不会再放走一个了。

那也就是说，在从大凌河城突围之前，这将是唯一的一次可以获得补给的机会了！

当然，这个事实，只有他一人知道。

这时，副将何可纲走了过来，在他身后大声说道：“禀大帅，弟兄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传令下去，让他们每五车分为一组，各自找好目标，等到最近的时候再发射，务求一击必中！”

祖大寿双目赤红地盯着那些夜空中黑乎乎的轮廓，心中只觉得无比窝火：“妈的，再有六七十丈便能飞到头顶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变了风向！臭老天，你想玩死我吗？”

“大帅，好像开始往北去了，赶快下令吧！”何可纲手心中早已是湿漉漉的了。

“别嚷嚷，老子看着呢！”祖大寿的心里其实比谁都紧张。若是眼睁睁地瞧着这些粮食在眼前擦肩而过，那对士气的打击，恐怕还不如没有这一批粮食呢！

可惜的是，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

那就只好孤注一掷了。

“弟兄们，都给老子瞄准点！凡是射中的，每人赏一碗大米！”只见祖大寿高高抬起手臂，大声叫道：“预备——射！”

伴随着一阵尖利刺耳的破空之声，数十只弩箭如雨点一般密集地射向了那些跑到过家门而不入的热气球——下面的藤筐。

每一支弩箭的尾端，都系着一根比筷子还细的浸过油的丝线——这也是杨天义的特意嘱咐：假如热气球飞跃城池却仍不降落，便要用这种方法将热气球暂时固定下来，然后等待它们自己落回地面。

线虽然很细，并不足以抵消气球的升力，但是却可以抵挡住风力，确保气球不被吹走。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由于要用的线太长，至少都要三四百米，因此，便不可能去用更为结实的绳子。

而这，也正是杨天义要精确控制燃料数量和飞行时间的原因所在——丝线毕竟力道有限，万一风力增强而气球又迟迟不落的话，那丝线可就无能为力了。

事实证明，“成事在天”是靠不住的，老天根本不会在乎身处绝境之中的人们的苦苦企盼。而决定成功与否的最重要条件，只能是“谋”，天衣无缝的谋划，滴水不漏的预案。

苍天有眼，那眼，指的便是人的努力。

而杨天义以往每一次的心想事成，都以雄辩的事实说明了同样一个道理：成功，只会光顾有准备的人。

当然，今天这一次，他也成功了。

百分之九十。

机弩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四百米以上。在士兵们的用心瞄准下，绝大多数的弩箭都命中了目标。

现在，十个热气球都已经被士兵们用丝线相连。

但是，祖大寿却没有丝毫欢呼的念头。

因为，更难的事情还在后面。

接下来，就是要把它们拉回到城里了。

这是一个非常考验耐性的工作。用力既大不得，也小不得。

更为紧迫的是，祖大寿心里清楚，这些气球，已经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如果从起风的时候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了。燃料很快就会耗尽，而气球也可能随时都会坠落。

人人心里都明白：一旦它们落在城外，那也就意味着，再也拉不回来了！

而热气球在丝线的牵引下，移动得也似乎异常缓慢。

祖大寿只看得心急如焚，却是强压心头的不安，沉声喝令道：“可纲，马上再去做一批弩箭！要快！”

丝线这东西，现在可是个紧俏货。因为绝大部分，都已经被人们吃掉了。

事实上，别说丝线了，如今的城中，树皮、草垫、被褥……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差不多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