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吉是缩在被中蒙头哭泣,因此,杨天义翻窗进屋、走到床边,他都没听到一点儿动静。直到床被突然被人揭起,他才被吓了一跳,随即便低声问道:“谁?!”
他抬头望去时,只见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面目却是瞧不清半分。他正自惊骇不已,那人的一句冷喝,却是让他立刻便认出了这是杨天义的声音。
“腊肠?”
杨天义只冷哼一声,便继续追问道:“跟我说实话,阿秀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啊!你干嘛这么问?”
乌力吉平时便要与各色人等打交道,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其反应速度又岂是阿秀可相提并论。他很快地便从震惊中平静下来,随手在脸上擦了一把,声音也已恢复了正常。
“那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她去亲戚家里了。”乌力吉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披上衣服,便在床边坐了起来。
“你们住在蒙古,这里怎么会有亲戚?”
“呵呵,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满蒙两家世代通婚,不信你打听打听,皇太极现在的两位福晋,可全都是科尔沁人!我们在沈阳有几个亲戚,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乌力吉振振有词。
皇太极只有两个福晋?那也就是说,前天晚上的那个“妹妹”,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杨天义便又接着问道:“那也不对!如今团里人人都在抓紧排练,你为什么反倒让她离开?”
“她的柔术不够热闹,跟寿宴的气氛也不协调,已经确定不上了。而你俩的飞刀表演也被你给取消了。是你让她没节目可上的,这会儿反倒还来问我?”乌力吉倒打一耙。
“那还有别的呢?往日里那些盘点算账的事情,不一直都是她来打理的吗?”
“团里的一应开支现在都由贝勒府包了,你说她还能干什么?”乌力吉对答如流。
“那——那你刚才哭什么?”
“今天是亡妻的忌日,我刚又梦到她了,心中难免伤心——”乌力吉声情并茂地说着,便又去抹眼睛。
面对这样的老江湖,杨天义开始有些烦躁不安了。
身为一名杀手,连一个普通人都对付不了,这也太让人泄气了吧?
杨天义眼睛一转,便“嘿嘿”一声冷笑,道:“乌大叔,虽然你的话听起来是天衣无缝,可是你却意识不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你小子,胡说些什么啊?”乌力吉心中惊慌,嘴上却仍是滴水不漏。
“假如我是一个亲兵,你现在就是一名主帅!”杨天义微微一顿,便不无讥刺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有哪位主帅会像你这样,乖乖地回答小兵的问题?你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可杨天义实在是低估了乌力吉一生走南闯北所锻炼出的应变能力,加之又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在黑暗之中听他说道:“好你个腊肠,我把你当作自己人你还不乐意?想让我摆架子是不是?那好,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没想到竟会被反咬一口,这下子,杨天义可真的有点儿理屈词穷了。
不行,明明知道他在撒谎,自己又怎能就此罢休?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他把实话说出来才行!
杨天义向前迈出一步,站到了乌力吉的面前,声音沉重地说道:“乌大叔,其实你也不必瞒我,我早已经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乌力吉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我刚才已经见过她了。”杨天义叹了口气,将胳膊伸到了乌力吉的面前,道:“不信,你看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
乌力吉借着窗外蒙蒙发亮的光线,已是辨认出杨天义身上所穿的那件夜行衣,便失声叫道:“啊?你又去那里了?”
从这一个“又”字,杨天义便做出了一个判断:自己是昨天才从莽古尔泰府上回来,那么,此事便十有八九与他有关!
但是,杨天义也不能完全肯定,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乌力吉的心理防线一下子便被彻底击溃,坐直的身躯也随之委顿了下来:“那她——现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