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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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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战场时候,流风霜还是禁不住面色白,心头泛恶想呕吐。所见之处,堆积如山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被踩得稀烂,根本看不出谁是谁来,只剩下一种暗红色的、难以形容的糊状肉酱飞溅得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洒落各处,帐篷顶、树枝上、屋檐上随处可见被砍断的手脚残肢,白色的脑浆和黯红色肉酱混绞在一起,血水汇得浸过了脚腕。在那层血肉模糊的尸堆上,可见斑斑点点的白色布料,那是紫川家战死士兵穿的白色内衣。

他们走了几步就再无法再前进了。面前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尸山,堆得足足有一米多深,除非谁敢踩着它过去,否则根本无法前进。

“喔——”不知是谁呕吐起来,随即有人捂着脸狂跑出去。

血腥扑鼻,流风霜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出现惨烈的一幕:上十万男子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短兵相接,根本没有躲藏和闪避的余地,活着的人踩在同伴的尸体上继续厮杀,那些只穿着内衣的紫川家战士手无寸铁地扑向了死亡,宁死不屈。

她感受到强烈的震撼,对着面前的空虚默默祷告:“紫川家战死将士,尔等为国殉战,愿英灵荣升极乐。此战因我而起,愿所有罪孽,尽归吾身,吾愿一身承受,纵堕落地狱经历修罗轮回苦难,无怨无悔。”

祷告完,她转身对众将说:“诸位将军,无谓的杀戮并非军人的荣耀。我军大局已定,传令下去,尽力招降紫川家士兵了,在我军能力以内尽量给予给敌人伤兵救助。”

流风霜部队进军快如星火,二月二十六日,风霜十字军乘破加南大营之威,对加南行省的府加南城起猛烈的攻势。当天黄昏,加南城被破,红色的十字军潮水般涌进城内,加南行省总督曾芮在攻城战中战死,加南省长克拉克在住处内连同家人一同自杀殉国。

二月二十八日,风霜十字军分水陆两路向东大举进。陆路骑兵由流风霜本人亲自率领,火速南下攻占了紫川家西部仓储重镇叶杰城,叶杰总督阿里汉率部弃城而逃,部队在逃亡途中被骑兵追上击溃,阿里汉身边仅得十一骑逃得活命;

在陆军奋勇前进的时候,流风家庞大的水师舰队也没有闲着。同日,流风水军舰队进军多伦湖,在河浜口与严阵以待的紫川家多伦湖舰队激战。三个小时后,三百多艘紫川家战船被击沉和烧毁,河面上飘荡着断肢残骸,到处是落水求生的水兵和战死士兵的尸体。

流风家舰队也损失了一百多艘战舰,但这并无妨碍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昂然前进。多伦湖河浜口一战摧毁了紫川家并不强盛的水军实力,水师残部已无力再与流风家舰队交战,龟缩到帝都城边的瓦涅河上。

得知了水军大捷以后,流风霜陆路进军更是迅猛,三月一日攻下密尔顿行省,三月二日攻下罗什尼行省。

西北传来噩耗,加南大营被破,水师战败,加南行省失陷,罗什尼行省失陷,密尔顿行省失陷,紫川家以每天一个省的速度丧失领土,丧师辱国。羞怒交加之下,紫川参星越过军务处痛斥明辉,命令他:“一个星期之内务必收复失地,否则军法行事!”

接到圣谕,明辉急得眼都红了。他迅速把总长的压力转移给了各省总督们:“增援部队务必三日内赶到会合,超期者军法从事!”

眼看军令严厉,各省的总督纷纷动员精锐部队出前去增援,大道上军队云集,烟尘滚滚。为了赶路,各路军队日夜兼程急行军,连前哨和侧翼防御部队都没有设置。

流风霜抓住了这个机会,她借助船队,从水路一日一夜行进两百里,骑兵军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明辉后方。第一个倒霉的是宾阳总督卡斯拉维,流风霜突然杀出,还在行军途中的卡斯拉维军团又疲又累,稍一接触便溃不成军,卡斯拉维本人战死,三万多步骑溃散。

击溃卡斯拉维,流风霜没有理会那逃得满山遍野的溃兵。骑兵部队迅速掉头,正好在公路上迎面遭遇上了闻讯赶来增援卡斯拉维的嘉陵总督恩维率领的一万三千步兵。

眼见流风霜气势汹汹,恩维红衣旗本还没开战就怯了三分胆子。他情知自己的疲兵不是流风霜对手,不敢与之对攻,只是在大道上列阵固守待援。但流风家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可怕,只一个照面就冲开了步兵的长矛阵,摧灰拉朽般把恩维的步兵切成两半。眼看有机可乘,流风霜立即投入预备部队,一通猛攻,结果左翼的步兵先顶不住垮掉了,全军摇摇欲坠!

正在这个时候,紫川家赤山总督蒙守信率领四万步、骑兵赶到战场,眼看形势危急,他连忙快马加鞭赶往救援。不料恩维的败兵眼看救援到了,一窝蜂地朝他的部队跑去,蒙守信还没开战就被潮水般的溃军冲乱了阵脚,军阵大乱。流风霜乘机杀到,蒙守信的前队被杀得一塌糊涂,后队被顺势一冲也垮了下来,狼狈至极。

第四支到达战场的部队是辛加总督朗清所率领的一万多骑兵。他们到达时,流风霜的骑兵正撒开了满世界地追砍溃逃的紫川家败兵。此时我专而敌分,朗清本来是很有可为的,但他被流风霜的旗号吓破了胆,眼看这么多步、骑友军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他连应战都不敢了,下令部队掉头就跑。

士气可鼓不可懈,撤军命令一下,全军士气大跌,眼见敌人在后头气势汹汹地追击,友军兵败如山倒,士卒中莫名的恐慌蔓延开来,撤退变成了溃退,溃退再变成逃跑。结果流风霜部下的中营指挥使英木兰只带了五百骑兵就轻轻松松破了朗清的部队,活抓了朗清本人。

这场战斗就连流风霜本人都承认是个侥幸的胜利,她完全没有料到紫川家在附近还有第四支部队。

“当朗清出现时候,我们部队已散开去追杀溃逃敌军了,建制和指挥全部打乱了,连一个超过千人的队伍都没有。而且我本人只带了十几个卫兵就站在战场中央,目标明显得不得了,当时朗清活抓我是易如反掌的事。但不知为何,他不但没有进攻,反而自己卷起旗帜退走了。”流风霜嫣然一笑:“当然了,朗清大人那么客气,我也不好意思不去送送他。”

七八四年的三月四日,公路大会战中。流风霜又一次证明了自己是举世无双的第一名将。她一举击破了紫川家十万疲惫之师,歼灭两万人,俘虏五万人,自身损伤不到三千。西边天的落日见证了这场残酷的杀戮,紫川家士兵的尸骨铸造了流风名将的辉煌。

短短半个月内,紫川家损兵折将多达十五万人,西北大营指挥使罗巴儿副统领战死、西北大营副指挥使安典红衣旗本战死、加南总督曾芮战死、嘉陵总督恩维战死、赤山总督蒙守信被俘、辛加总督郎清被俘、宾阳总督卡斯拉维战死。。。快马信使一个接一个将噩耗送往帝都,黑色的阵亡通知书雪花般落下来,快得军务处都看不过来。

雄狮劲旅一个接一个地损折,勋臣老将接二连三地阵亡,强悍的风霜十字军从瓦伦湖一路打到了朗沧江,整个大陆都为之震惊。

七八四年三月九日,中午,警卫进来通知:“大人,有客人在客厅等着见你!”

快二十天了,除了警卫和审判官以外,这是第一个来访的客人。紫川秀精神一振。

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刺眼的午后阳关直射进来,一个披着军用披风的漂亮女子婷婷地站在窗前,腰杆挺得笔直。她的容貌秀丽端庄,举止贤淑,但神态和举动都透出一种长途跋涉的疲倦来。

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紫川秀惊喜地叫出声:“啊,嫂子!您什么时候到旦雅的?”

“刚刚到的。”李清红衣旗本转过身来:“阿秀,这些天,你受委屈了。”她笑容很亲和,仿佛春风般抚慰人心,让紫川秀一阵温暖。

他真诚地说:“为了我的事情,大哥和嫂子**很多心,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好。”他猜出李清到来肯定与案情有关,问:“你见过罗明海了吗?”

“总统领大人已经回帝都了。”

“总统领大人走了?那调查谁主持?”

“调查已经中止了,阿秀,你自由了。恭喜你官复原职!”

紫川秀目瞪口呆地望着李清,好久,他才出声:“嫂子,您神通广大,真有面子!您刚到旦雅就把我给救出来了。”

李清嫣然一笑,眉间骤然一沉:“不是我有面子,是流风霜面子大。”

“流风霜?关她什么事?”

“阿秀你一直被隔离还不知道,流风霜已经打下了多伦行省了!”

“那怎么可能!”紫川秀霍然站起,惊得呆住了。就在自己与外界隔绝的时候,外面竟已天翻地覆:“多伦行省!她怎么能到哪里?边防军去哪里了?多伦湖舰队呢?”

“边防军连败十一战,多伦舰队已经不存在了!明辉被军法处锁拿问罪——若是骑兵快马,流风霜离帝都不过两天的路程,过了朗沧江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最适合骑兵长驱直入,无险可守,帝都危险了!”

紫川秀明白了,原来自己的突然脱困,还是托了流风霜的福呢!若不是她,紫川参星哪里会记得西南还有个被关黑屋子的统领,自己估计要被关到白苍苍胡子一大把了。

李清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紫川秀撕开看了下,冷笑道:“全权狙击流风霜所部?参星殿下赋予如此重大的信任,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呢!——要打仗就想起下官了,那么多威风凛凛的元老们,把他们编成一个‘调查组师团’派上前线去,说不定能把流风霜吓得落荒而逃呢!”

李清没理他的怪话,径直说:“陛下寄希望于秀川统领大人您,坚决地守住朗沧江丹纳渡口一线,实施战略反击,全歼流风霜所部!”

“全歼流风霜所部?若是有空就顺手把远京也给拿下来,是吧?明辉四十万大军都给打得落花流水,陛下也未免对黑旗军太有信心了吧?”

李清一笑:“陛下不是对黑旗军有信心,陛下是对你有信心。阿秀,你与明辉完全不同,明辉不过是个常人,他不是流风霜对手。而你才是与流风霜同级别的天才,你用兵有那种灵气,如天马行空般无从揣摩,惟有你足以与流风霜较量,连斯特林都差上那么一点。陛下完全明白,他信任你。敌寇猖狂于国土,能横刀立马力挽狂澜的,舍统领您更有其谁?”

李清说得深情款款,崇敬地望着紫川秀,用眼神无声地说:“啊,可全靠你了!”

若是个热血小伙子被美女这么望着,非得当场上演割歃血请战的把戏不可,但紫川秀这种老油条早过了冲动的年纪了,他用屁股都可以猜测出帝都的大人物们打的什么主意:手握四十万大军的明辉都被打得一塌糊涂,区区十万人的紫川秀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不求他打赢,只求能拖住流风霜就行了。反正这是个肉包子打狗送死的差使,就让紫川秀去吧!他一战败,那就更有理由把他象泥一样乱踩了!

他连连摇头:“嫂子,总长分明是在漫天开价。你若不透露点实价,这买卖实在无法谈下去。”

李清啼笑皆非。这家伙把军令当成了什么,谈生意吗?

“阿秀,其实总长和军务处只需要您坚守朗沧江防线两个星期,有两个星期,中央军和新组编的预备队军团自然会过来增援您的,他们将从两翼包抄流风霜。”

“援军由谁统领?”紫川秀立即问:“中央军自然是由斯特林了,新编的预备役部队由谁统帅呢?”

李清只说了两个字:“帝林。”

紫川秀眉头轻轻一扬。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无一不是足以独当一面的重量级名将,这是紫川家前所未有的最强阵容。出动了紫川家最杰出的三位名将出来绞杀流风霜,可见帝都对她的恐惧程度。

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李清微笑着点头:“双方参战全是超一流名将,超豪华阵容,举世罕见。无论胜负,这料必是一场激烈精彩的大战!斯特林在帝都忙于军务无法亲身前来,但他说,如果阿秀统领您不参与,缺少了你神鬼莫测的谋划,我军胜算将减少不少。如不能参加这场大陆命运之战,这也是阿秀统领您自己的遗憾吧?”

夕阳,荒原,铁骑纵横,步阵如铁,刀剑如山,名将对名将的对抗,精锐之师与红衫铁流的碰撞,就犹如那星辰与星辰的对击,恢宏壮阔。生于这伟大时代,与亲爱兄弟并肩作战,抗击当代最伟大名将,那是一个多么壮阔的场面!

紫川秀感觉血脉中少有的热流奔涌,身为军人和战将的本能在他体内复苏了。他慢慢地捏紧了拳头,虽没有出声,但那炙热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心底的战意。

看在眼里,李清满意地笑了。她还没来得及得意,紫川秀突然出声问:“马维此人——他在哪里?”

李清警惕地一扬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嫂子,你是个天才的演说家,我被你说服了。但在上战场之前,我总得把家里的脏东西清理下,否则怎么能安心呢?”紫川秀微笑着说,但那笑容中却带了一丝森冷的杀气。

李清不答,静静地眺望着窗外美丽的春光。紫川秀以为她没听清,又叫了一声:“嫂子?”

“我听到了。”李清转过身来,温和地说:“阿秀,你是统领,一方镇侯,官职远在我上。我没资格来评述你。但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可愿意听我一言?”

“啊,嫂子请说。”

“阿秀,你是光明正大的将军,国家的英雄,马维那样的人物,不配当你的对手。你却以滥杀制止叛逆,以错误纠正错误,弄脏了自己的手!你一向温和大度,这次为何如此暴戾?不经司法审判处决上千平民,你知道,在帝都大家怎么说你的吗?‘西南军阀紫川秀,因与马维竞争紫川宁失败,于是诛杀马维全家’——想想,将来历史上,你会留下个什么名声?”

紫川秀陷入了迷茫。对着李清那疲惫而真诚的面孔,他第一次动摇:自己真的出自公心吗?或者潜意识里,自己不自觉地夸大马家的危害性,自欺欺人地吼道:“这是一伙极危险的家伙,必须调动军队用霹雳手段对付他们!”其实不过为自己铲除情敌寻找借口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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