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在茶肆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话题,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叙说的无非都是某某店伙辞了工,自然有人问去了哪里,回答的人则是带着羡慕,说是这家伙与人合伙,吃了一批货,恰好赶上了有人急需,转手挣了数百贯,如今自己去做了买卖云云。
有人暴富,自然也就有了暴户,所谓暴户,便是原本一钱不值的人,猛地竟是出手阔绰起来,四处买宅子,走在街上,至少有三四个人作陪,吃最好的茶,喝最好的酒,娶了媳妇,还要纳几门妾,这种人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在各地豪强和门阀林立的时代,一个人想要出头,可谓微乎其微,这种人给人的观感不佳,说话总是嗓门比别人大,穿着绫罗绸缎,就差手里拿着个铜锣,到处嚷嚷着告诉大家,老子有钱了。
可是这些人固然有再多恶习,对于孟津来说,却是多了一样东西——希望!
这个世界可以肮脏,可以恶俗,可以有为富不仁,可以有人欺压良善,但是绝不能没有希望。
从前的时候,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自己耕地,那么一辈子都只能耕地,至于那些豪门,人家是理所应当的,即便这些豪门彬彬有礼,甚至连欺负他们这种人都懒得去动手指头,因为他们之间,有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鸿沟,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分为二的。每个人,从出身开始,他们的命运都好似已经注定,可是现在……却是全然不同了。
从前清河刘家的公子据说去了京师,还被授予了官职,娶了成州侯的女儿为妻。这种话题,对人来说,永远都只是谈资而已。
从前村头的那个刘癞子,就是早就死了爹娘,住在城隍庙里每日游手好闲的那个家伙,他……居然迹了。这个在话题就足以引人触动了。
因为刘家的公子,平头百姓是永远不可能与他相比的,他做了官,他有一门好亲事,这本就是理所应当,是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事。可是村头的刘癞子却不一样,因为这厮连自己都不如,他这样的货色都能在孟津生,凭什么自己不能?
于是……有人愤恨不平的同时,也同时抱有了期望。
不如,也去孟津试试看,刘癞子可以,我为何不可以?他大字还不识呢,我好歹还能写自己的名字。
外乡人开始人满为患,他们四处出没,就好像苍蝇一般,见缝插针的出现在了孟津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满怀着希望,四处游荡,这些人中有最底层,也有一些身怀一门手艺的人,有一些底层的小客商,也有一些不受高门待见的庶子,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寻找机会,有人落魄潦倒,也有人渐渐有了起色。
而秦少游坐在这茶肆里,享受的就是这种琳琅满目的消息,各种层出不穷的稀奇事,在孟津尤其的多,这里和洛阳不同,洛阳除了东市和西市之外,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固定的,你邻家是谁,右舍是什么人,你一清二楚,可是在这里,每一个人所接触的陌生人,多如过江之鲫,扬州来的人,带来的是扬州的风土人情,长安的人,带着一口关中的口音,山东来的,往往更彪悍一些,好爽直接。
茶肆外的街道上,人流如织,挥汗如雨,秦少游若是推开窗来,便看到外头如庙会一般,只看到攒动的人头起伏。
他显然对此觉得很是别开生面,现在孟津的许多东西,某种程度来说都是他无心插柳的结果,可是这结出来的果实,却让他自己都叹为观止。
吃过了茶,正待要起身会帐,茶肆里却是冲进来一队人,为的一个是长史陈杰,陈杰一到,让茶肆里顿时鸦雀无声,紧接着掌柜迎上去,露出一副巴结的姿态,道:“陈长史……”
陈杰却没心思理他,目光却是落在了秦少游身上,他连忙上前道:“公爷,真教人好找,有客来访,公爷……”
秦少游恼怒于陈杰这厮过于冒失,以至于自己一下子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却还是气定神闲地道:“哦?来的不知是谁?”
陈杰道:“韦玄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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