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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上党王元天穆亲自前往并州,向尔朱荣通报消息。
除了通报消息以外,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和尔朱荣相商。这件事情起于五月中旬,乃是因前河内太守见关内战事正烈,自请率部前往关内支援而起。当时元天穆在帐下择了自己的一位属官,以尔朱荣的名义上表推荐他继任,朝廷却不顾他的表章,改以渤海封隆之担任河内太守的职务。
元天穆知道,封隆之的父亲,殿中尚书、冀州大中正封回死于河阴之乱,他本人对尔朱氏恨之入骨,而朝廷择他守河内郡这一要地,显然是对尔朱氏怀有戒心。于是他特地遣人知会天子和尚书吏部曹,质问说尔朱天柱于有大功于国,荐任区区一个正五品太守,朝廷为何要为难,并威胁要以虎贲军护送属官前往履职,驱逐已经履任的封隆之。
结果,吏部尚书李神俊不堪压力,辞去身上的所有职务。天子却受尚书令、临淮王元彧怂恿,强硬的回复说:“画野由君,理非臣请。若尔朱天柱不为魏臣,天子也可以取代;现在既然是臣子的身份,就不应该推翻尚书台的任命,强行派人取代已奉命履职的官员。”
鉴于这样一件事情,元天穆觉得,这几个月以来,他和尔朱荣两人都不在京师,仅凭尔朱世隆似乎控制不住事态,才让天子和朝廷得以自行其道。如今眼看着关内已经平定下来,无须他和虎贲军继续留在河东作为牵制。他觉得应该和尔朱荣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让他重新返回中枢掌权。
等到他率亲卫到达晋阳王府,结果却扑了个空,王府郎中令告诉他,大王平明时便召集本部数千精骑,而今正在西山围猎。
元天穆摇了摇头。他知道,尔朱荣围猎。乃是严格依照行军制度而行,军法非常严苛。寒暑不舍,险阻不避。手下将士即使孤身遇见猛兽,也不容退后半步;而若有一只猎物逃走,则必有数人为其抵命。因此。每逢围猎之时,众将士无不凛然如对大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
正因为如此,尔朱荣手下的部落精骑才如此精锐,敢以区区七千之众,直击三四十万葛荣叛军的中军本阵。
可是,在元天穆看来,尔朱荣如今身为天柱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身份极其贵重,功业也到了顶点。实在没有必要再这样自律。他手下猛将如云,会集天下豪杰,难道还找不出冲锋陷阵的人吗?就算他本人愿意这样,他手下那些部落精骑,都是迭立大功的人。屡屡获得赏赐,个个身家不菲,也不一定都乐意忍受如此严苛的制度。
元天穆决定劝一劝尔朱荣。
来到西山,通过重重阵地和关防,元天穆终于在一条绝谷中见到了尔朱荣。尔朱荣已经得到通报,笑着把他迎往阵前。指着前方示意他道:“大兄你看!”
元天穆顺着他的指示望去,那里有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被十余人手持长戟逼在绝谷的尽头,正伏着前半身,以前爪紧扣地面,作飞身欲扑之势。偶有士卒稍微一动,它便呲起尖锐的虎牙,不住的向其低声咆哮。
“好一头大畜生!”元天穆啧啧赞叹,“往日我居京师之时,也曾在西林园御苑见过几头猛虎,却都没有这般雄壮,没有这般凶恶的气势。”
“御苑的老虎,都是养惯了的,哪能和啸傲山林中的猛虎相比?”尔朱荣哈哈大笑,“不过,这畜生确实了得,几次东突西窜,死伤了我二十多名儿郎,才被我逼到这穷谷之中。”
“如此说来,倒真是可惜了,”元天穆叹道,顺势挑起了话头,“天宝兄帐下的将士,随兄长征战数年,无一不是功高赏重之辈,如今正该安享富贵尊荣。倘若白白死于畜生的爪牙之下,实在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