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战局,全都反馈到了洛阳中枢。听说贺拔胜叛投尔朱仲远,朝廷在恼怒之余,也对之前一同归附的独孤如愿产生了疑虑,不放心让他继续待在京师,于是将其遣出朝堂,以平南将军出任荆州新野镇将、带新野太守,顶在了荆襄战线的最前面。梁将陈庆之侵袭豫州,包围州治悬瓠城,朝廷虽然担忧不已,可是却没有任何援军可派,结果还是广州刺史周惠主动救援,解了豫州的燃眉之急。
然而和豫州比起来,河北的形势却更加严峻。先是河北行台魏兰根败于侯渊之手,丢盔弃甲的往附渤海高乾;继而大都督裴庆孙与尔朱世隆私通,被大行台源子恭追还河内斩杀,手下士卒扰动,到尔朱兆、尔朱世隆兵进丹谷时,驻守太行岭的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相继变节,六千士卒一朝尽丧;至于并肆诸州大行台杨津,他现在还留在邺城,努力征召士卒,根本没有能力出战。
失去了太行岭,能够挡住尔朱兆的,就只剩下了源子恭驻守的北中城以及大河,形势已经和当初尔朱荣与元颢对峙时差不多。可是,元颢当时有十万台军,还有陈庆之的白袍军,尚且被尔朱荣突破大河防线,朝廷现在却只有区区数千宿卫,如何能够挡住尔朱兆的进攻?
眼见形势如此急迫,元子攸不禁怀念起周惠来。当初安排下三路行台的时候,他就坦言不能成事,并且一一指出了其弊端,当时城阳王元徽还不服气,可结果却和周惠的判断如出一辙;此外,当时他还劝朝廷加强战备,却由于城阳王元徽的阻拦,最终未能实施,否则朝廷至少能够拒河而守,断不至于像如今这样窘迫。
看来,当此纷扰之际,朝廷需要的是周惠那样的能臣,而不是元徽那样的信臣。信臣虽然可靠,却没有办法应付当前的事态,解决朝廷的困境。
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如今大错已经铸就,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他这个天子,又到了不得不出狩的时候。
出狩哪个地方?河北自然是不成的,失去太行岭,尔朱兆、尔朱世隆已经能够纵横河北诸州;东面的青州也不行,虽然是嫡亲母舅李延寔的控制范围,可三徐的尔朱仲远随时都能北上;西面关中的尔朱天光,虽然接受了朝廷赐封的王爵,其心思却无法忖度,去了说不定是自投罗网;所以,他唯一能够去的就是南面,那里有广州刺史周惠,有担任三荆二郢大行台、荆州刺史的从舅李琰之,都是他亲自提拔和任命的嫡系。
元子攸主意一定,立刻颁布了两道诏旨。其一是任命御史中尉高道穆为卫将军、大都督,兼尚书右仆射、南道大行台。其二是晋封京兆王元愉之女、南阳王元宝炬之妹元明月为襄城公主,别封阳城县开国伯周惠为乌程县侯。
这两道诏旨,传达出的涵义是再明显不过。任命高道穆为为将军,是把宫中宿卫交给他统领,兼任南道大行台,则是让他护送天子和中枢往南迁移。至于赐封元明月,很显然是看在周惠而非元宝炬的份上,所谓未嫁从父从兄,既嫁从夫从子,元明月已经出嫁,自然是从着作为丈夫的周惠;况且,周惠本人也得到了封赏,虽然只是个乌程县侯的散爵,没有什么封邑,但却是义兴周氏在晋朝时的家传爵位,代表着元子攸对周惠为义兴周氏家主的正式认同。
诏书到尚书省,引起了录尚书事、城阳王元徽的极大愤恨。他没有想到,元子攸居然绕过他,一个人作出了南狩的决断,而且居然不他负责。还有对周惠夫妇的赐封,虽然是为了保障南狩通道,可天子明知他和周惠严重不和,却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