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色听得很仔细,他看着黄来福的脸,眼中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黄来福道:“当然,民运税粮不力,我们也不能怪老百姓不是,眼下年景不好,小民们也活得艰难啊。指望朝廷拨款也是艰难。最重要的是,军屯要跟上去,才是解决军队粮饷的最根本问题。”
朱正色点了点头。
黄来福道:“我想大明各边镇展到现在,都和末将所在的山西镇相同。或是连年干旱,以致于大批的军田抛荒。或是军户良田为各个军官所占。或是军户良田为民户所占。或是军户良田为地方豪强所占。军田不重新回到军户们的手中,屯粮就是无望。”
朱正色皱眉无语。
黄来福微笑道:“当然了,那些被民户及地方豪强所占的军田,想讨回来的话,可说是非常的艰难。不过此次宁夏边军作乱,将来平乱后,作为乱贼,大多数军官们的田地会被充公,还有那个贼哱拜,听说他的家族中,就占有宁夏边军十几万亩的良田土地。将来这些土地,可以重新分配给军士们,让他们屯粮纳粮。当然了,这远远不够,末将从宁夏镇一路而来,现各地荒地众多,只要开垦起来,有水灌溉,这些荒地都可以成为良田,沿黄河一线,至少可以增加百万亩的良田地土。”
黄来福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朱正色终于道:“黄将军所言甚是,开垦荒地,这是老夫早就想做的是,只是近年雨水稀少,水源越来越匮乏,大量的良田无水可引……”
说到这里,他想来了,他道:“听邸报上而言,黄将军在山西镇,是靠打地下灌井是吧?”
黄来福道:“不错,近年来虽雨量减少,地表无水,但地底下,水源还是非常丰富的,特别是这宁夏镇一带,末将敢肯定这里地下水非常富有。只要打出相应的灌井,足以灌溉众多的田地。”
他想了想道:“如朱大人需要的话,末将回山西镇后,可以遣派一些打制灌井的熟练工匠前来,协助朱大人打井。”
朱正色微笑道:“那敢情好。”
他叹了口气道:“打制灌井是一方面,最重要是,如何将黄河之水引用上来。黄河两岸的荒地众多,如有河水灌溉,这些荒地将来都可以成为良田。”
他皱了皱眉,道:“只是河高地面两丈,引水不便,该如何做呢?”
黄来福心中一动,他是知道黄河进入宁夏镇的情况的,由于黄河水进入银川等地平原时,河床宽坦,水流缓慢,泥沙便大量淤积,使河床平均高出两岸地面几米以上,成为地上河,和开封,华北平原等地差不多。
地上河形成后,河床不断上升,两岸地区每逢汛期便面临着洪水的威胁。除了水患不断外,灌溉引水,也非常不便。不过在历史中,朱正色治理宁夏黄河水患,还有灌溉引水时,找到了自己的办法。可能现在还没有这个灵感。
当下黄来福道:“末将想到了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朱正色道:“黄将军请说。”
黄来福道:“末将试想,宁夏黄河是地上河,有一定的水压,可否利用装粮食的瓷瓮,将瓮底打穿,对接起来,建成联跨黄河的虹吸管道,这样便可把黄河水调出堤岸,使无数荒地变成了良田。”
朱正色皱眉想了想,忽然他眼前一亮,黄来福说的什么水压,什么虹吸管道他不明白,不过用瓮底对接,调水出堤,他却是明白。大明朝时,这个知识,也有相应的明朝说法,黄来福不知道,不代表朱正色就不知道。
当下他喜道:“妙啊,妙啊,这个方法好,这个方法可行。”
他按纳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来,搽着手在帐内走来走去,最后他来到黄来福跟前,道:“黄将来,你这个法子,可是活民无数,怪不得人称你为粮神,果是奇思妙想不绝。”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
黄来福心想:“你不知道,这个法子,在历史上,就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他正色道:“朱大人何出此言,这个活民良方,不就是大人自己想出来的吗?”
他夸张地道:“末将可以想象得出,将来朱大人依法实施后,调水出堤,让无数的荒地变为良田,百姓争相称颂大人为万家生佛,并为大人建立生祠,青史留名,就在当下。”
朱正色更是激动,哪个文官不好名啊?特别是青史留名的名。
看着黄来福谦虚低调,将好处毫不犹豫地让给自己,朱正色一时有些哽咽,他一下子说不出什么,只是拍了拍黄来福的肩膀,道:“好,好,黄将军果然是……我很看好你……”
当晚,朱正色一定要留黄来福在帐中吃晚饭,就算城下大军经常吃不饱,但到了朱大人这个级别的,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晚宴丰盛雅致。宴中,朱大人连连劝酒,黄来福也放怀痛饮。
最后黄来福告辞出来时,被风一吹,他的酒意散了一大半,他呼了一声,心想:“妈的,应付这些家伙,比打一仗还吃力。”
万历二十年六月二十七日,公元1592年8月4日。
离黄来福领大军来到镇城下七日后,到了这天,三边总督魏学曾和甘肃巡抚叶梦熊等人,关于是战还是抚的决议终于争出输赢,或许是魏学曾风闻万历帝对他招抚的议决很是生气,他不敢再坚持招抚的议决,而是决定继续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