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军的箭阵开始缓缓推进,从弩车后面走出一队队弓箭手,半跪于地上,仰天散射。
一时间,苍穹中回荡着凄厉的箭啸声,犹如苍狼嚎叫。而秦军一队队的推进,箭矢越来越密,当眼见着要和楚军先锋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从一队队长矛手陡然出现,狠狠的向前突刺。
长矛手,长矟手,还有长戟手,同时出击。
楚军好像串糖葫芦一样,被刺成了串。有冲开如林矛戈的楚军,迎面就遇到了手持铁剑圆盾的秦军锐士。双方甫一交锋,数百名楚军,就被砍翻在地,血肉模糊的,变成了肉酱。
刘肥站在兵车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老朱,这些个秦蛮子,疯了吗?”
如果秦军有如此的战斗力,之前在渭南的交战中,怎可能被他们杀得连连败退,甚至溃不成军?
朱句践的脸色铁青,勒住了战马。
“少君,咱们撤退吧……秦蛮子军中,必有能人。咱们这样强攻,根本无法冲跨秦蛮阵型。
当务之急,当退守蓝田大营,以观战况展。
实在不可为……咱们就要速速退过霸水,退往晓关固守。”
那意思是对刘肥说:你老子能不能活下来,看他的运气了……咱们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刘肥闻听,竟连连点头。
“老朱,你所言极是,立刻退兵!”
就在刘肥下令,准备撤退的一刹那。从霸上大营之中,突然间传来一阵苍茫呜咽的号角声。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楚贼不亡,誓不收兵……”
混战中的秦军,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喊,令楚军士卒,心惊肉跳。
那竖在秦军正中央的苍龙大纛,突然间分开。秦军齐刷刷向两边闪开,让出了两条通路来。
两支骑军,呼啸着从秦军阵营中杀将出来。
为一员大将,黑盔黑甲,胯下赤兔嘶风兽,手中一杆沉甸甸的奇形兵器,一马当先杀来。
“刘肥小儿,哪里走!”
那员大将在马上厉声高喝,手中兵器上下翻飞,如劈波斩浪一般,从楚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刘肥不认识那人,因为他从小在丰邑长大,刘阚离开沛县之前,刘肥就没有见过刘阚。
后来刘阚在楼仓扎根,刘肥也就更难见到刘阚。
不过,他不认识刘阚不要紧,在他身边的朱句践,却一眼认出了刘阚。
想当初三田之乱,他曾经奉命刺杀刘阚。可没有能成功,甚至险些被刘阚所杀……也就是那一次,他和刘肥结识。如果说,朱句践对什么人印象深刻的话,那么刘阚绝对是名列前三。
朱句践不由得大惊失色,“少君,速走……那是老罴!”
“老罴?哪个老罴?”
朱句践也来不及解释了,因为刘阚已经冲了过来。他一咬牙,跃马挺矟,就迎了上前。大矟在他手里扑棱一颤,招出黑虎掏心,口中犹自厉吼道:“泗水老罴,还识得你家朱爷爷否?”
刘肥不由得大惊失色。
朱句践一开始说‘老罴’的时候,他还真没有想起是刘阚。可朱句践后来这一声‘泗水老罴’,却已表明了刘阚的身份。这泗水沿岸,敢号老罴者,唯有一个人,别无分号。刘肥的心中,陡然间怒火中烧,杀意四溢。要知道,这刘阚……可是杀死刘肥亲生母亲的凶手!
刘肥的母亲是谁?
名曹氏……当年刘阚重生之后,曾有异象丛生。而刘肥的母亲随刘邦等人于中途企图劫掠吕家财货,被雷电劈死。这件事,除了跟随刘邦的几个人知道之外,连后来嫁给刘邦的吕雉,都不清楚。这也是刘肥对吕雉仇恨无比的原因,所以才会引出在途中劫掠囚车,伏击吕雉。
此刻,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刘阚的年纪,说起来比朱句践要小两岁,闻听朱句践自称‘爷爷’,顿时勃然大怒。
二话不说,舞赤旗就和朱句践斗在了一起……这朱句践也的确不愧是朱亥的后人,这些年苦练武艺,不管是在力量还是招数上,都有明显的进步。二人这一交手,刘阚立刻提起了小心。
这家伙姓朱,又有如此武艺……定是那朱句践!
刘阚已经记不起朱句践这个人了。
不过记起来又能如何?他今天是要为吕雉报仇,不是和朱句践攀交情。当下提起十二万分精神,赤旗呼呼的挂着风声,向朱句践劈斩过去。他这一认真,朱句践可就有点顶不住了。
只二十个回合,朱句践就被刘阚杀得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就在二马错蹬之时,刘阚正轮赤旗要反手劈斩,就在这时候,一支冷箭突然向刘阚射过来。
刘肥在一旁一直暗自观察,见刘阚的注意力集中在朱句践身上,于是在一旁放出冷箭。
这也是刘朱二人惯用的手段。
遇到难缠的对手,朱句践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刘肥放冷箭伤敌,可说的上是无往而不利,从未失过手。而这一次,同样也没有失手……刘阚没想到,刘肥会在一旁用冷箭偷袭他,猝不及防之下,正中肩膀。他啊的一声惊叫,拨马就走。朱句践一见,立刻抖擞精神,催马上前。
“泗水老罴,往哪里走?”
也许是刘阚中箭之后,心里慌张;也许是赤兔马久战之下,有些不堪重负。
跑出去大概几十步,赤兔马突然间噗通一下,马失前蹄跪在了地上。而朱句践在后面,挺矟就刺。
“泗水老罴,拿命来!”
眼见着,刘阚就要丧命于朱句践的长矟之下,那匹卧槽的赤兔马却又蓦地一下子站起,一抹寒光自侧下方斜撩起来,刘阚一手蓬的攫住了长矟,如凶神恶煞般的吼道:“狗贼,死来!”
朱句践想要再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咔嚓,啊的一声惨叫,朱句践人头落地,栽倒在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