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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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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语精明伶俐,能说会道,若论自身的能耐,她是个不错的丫头。但她必须有一个强大的主子,能压服她,能让她引以为荣,还要经常赏她,让她在其他下人面前有脸面。这样的话,她就会拿出最大的本事为主子效劳,而且绝对忠心。

前世,沈荣华吃了鹂语的亏,是她没认清鹂语,更没有看清自己。现在的她虽会防患于未然,却不怕鹂语这一世再有二心,因为她相信自己能绝对把握。

冥思苦想许久,沈荣华才理清了头绪,心情激动,又是半夜辗转无眠。直到东方泛白,她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姑娘醒了吗?”雁鸣进屋,试探着问了一句,听到沈荣华应声,才拉开帘帐,说:“姑娘还是快点起来吧!四老爷发了很大的脾气,连杨管事和佟嬷嬷都挨骂了。刚才又让人把周嬷嬷和初霜姐姐叫走了,可能是问姑娘的事。”

“他为什么发脾气?”沈荣华轻哼一声,坐起来让雁鸣伺候她穿衣。

“那会儿鹂语过来,见姑娘没起床,就让奴婢跟姑娘说祠堂闹鬼了。婆子们亥时巡夜,祠堂的门关得好好的,起早再一看,门居然大敞大开,供果香烛扔了一地。住在祠堂附近的婆子说半夜里听到祠堂里有响动,还听到哭声和叹息声。”

沈荣华暗暗皱眉,昨天听说长生果被盗,她就想利用这件事在祠堂里做点文章吓吓沈惟,让沈老太太等人也不安生。见过虫七之后,她的计划有变,就想推迟到今晚。她不相信祠堂有鬼,可这又是谁快她一步行动了呢?

鹂语急匆匆跑进来,站在门口说:“姑娘快起来吧!四老爷朝茗芷苑来了。”

“先请四老爷到前厅吃茶并消消气,我马上出去。”沈荣华不慌不忙穿好衣服,又洗漱梳妆,听到沈惟的叫喊声,她才从抽屉里拿出已抄好的经文出去。

“明明是罚来篱园守孝思过的,也不勤谨安分些,都到辰时了还没起床。别说是她,就是府里娇养的小姐也该早早起来给父母长辈请安了。篱园没长辈吗?她把我这个四叔当摆设吗?别说在长辈面前立规矩,就连请安也没有。”沈惟怒气冲冲叉着腰,一想到沈荣华就满肚子气,若不是沈慷交待他别干涉沈荣华的事,他早拿出长辈的威风收拾沈荣华了,祠堂里出了异事正好是个契机。

沈荣华不紧不慢进到前厅,冲沈惟浅施一礼,笑意吟吟说:“是什么事惹恼了四老爷?竟让四老爷一大早来茗芷苑发脾气,还是说出来让荣华明白的好。”

“你……”沈惟不相信沈荣华没听到他叫骂的那些话,她明知故问就是装糊涂,更是挑衅他这个四老爷的威严,这令沈惟更生气。他抬手抓起茶盏重重扔到地上,指着沈荣华斥道:“老太太慧眼,怕你在府里祸害,把你赶到篱园来,不成想你在篱园也不检点,真真不可善待,跟你母亲一样下作无教养。”

“四老爷慎言。”沈荣华沉下脸,顺手把一套茶盏剩余的三只全部扔到地上摔得粉碎,“祖父是内阁首辅,一品大员,他生前就把我带在身边教养,常住篱园。他去后,我自愿到篱园给他守孝,这是我做孙女的一片心。老太太竟然是慧眼?那么敢问四老爷,老太太是几级几品的诰命夫人呢?四老爷说老太太慧眼惩治我,就是变向说祖父有眼无珠,难怪祠堂夜半有异,这是祖父不心安呢。”

沈老太太在篱园安插了多个眼线,沈惟夸沈老太太是想卖个好。可他忘记在对待沈荣华和林氏一事上,沈阁老和沈老太太完全持相反的态度。他讨好了活着的沈老太太,却埋汰了他死去的爹,正好甩给了沈荣华一个大把柄。

“你、你……”沈惟被沈荣华揪住了话柄,无言答对,又气又恨,沈荣华又给他安上的不敬长辈的罪名,想到祠堂夜半异事,他也不禁心里发毛。

“四老爷说我母亲下作,我倒要问问我母亲如何下作了,还请四老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说。”沈荣华见沈惟示弱,便乘胜追击,她怒视沈惟,声音更大,语气更厉,“祖父去世时日不长,我母亲和弟弟就不明不白死了,我不信这其中没龌龊之事,四老爷是蠢人吗?四老爷不知道吗?这件事就是四老爷不提,我也想掰扯掰扯呢,今天索性借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开,最多是大家没脸。我知道篱园里有长着狗眼的狗腿子,你们尽管去告诉你们主子,反正死活我是不怕的。”

“反了反了,你……”沈惟听沈荣华提起林氏母子,又气又急又慌,这件事可是沈慷和沈老太太下死令不准任何人随便提起的。林氏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诬陷,他没参与,也不知底细。但他不是傻子,林氏死得不清不楚,他不会一点也不知道。如今沈荣华要借机把这件事闹开,这不是把他赶上架开始烤吗?

沈荣华对沈惟气急慌乱的神情视而不见,她咂了咂嘴,又伸了伸手,准备再将沈惟一军。鹂语手疾眼快,赶紧给沈荣华递上了一杯茶。沈荣华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不管沈惟是不是想休战,她都想把沈惟赶到死角,让他再无力反击。

“且不说我母亲是两朝旺族中南林家的女儿,不容任何人亵渎。就说我外祖父也曾是内阁首辅,对朝廷的功绩有目共睹,当今皇上都想给他正名呢。四老爷说我母亲下作没教养,就是侮辱我外祖父,指斥林氏一族,责怪主张与林家结亲的祖父,抨击对我外祖父委以重任的先皇和圣勇大长公主,非议当今圣上。四老爷谩骂长辈、辱没先人,乱议上位者,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可都占全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沈家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定会有祸端,四老爷可担得起?”

“我、我不管了。”沈惟趁沈荣华歇气的功夫,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沈荣华摆出一副决不罢休的架式,追着沈惟出去,边走边评说今天的事。篱园大门内外聚了好多探头探脑的下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沈荣华不怕她们听,相反,她希望今天跟沈惟撕破脸的事以及吵嚷的话语都尽快传到府里。

“我每三天亲自洒扫祠堂一次,供果供茶每天必换,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祠堂给祖父和虚祖的灵位上香,每天还要抄写经文供到祠堂。这些事情篱园上下有目共睹,四老爷来篱园几天了,难道没看到吗?”沈荣华晃了晃手中的经文,又说:“四老爷说我不勤谨安分,敢问四老爷,这些事你做过一件吗?别说做这些琐事,四老爷来篱园几天,在祖父和沈家虚祖灵位前上过几柱香?四老爷嫌我不给你请安立规矩,那敢问六妹妹是不是每天都去给叔伯请安立规矩呀?”

“姑娘,四老爷毕竟是长辈,再说他都走远了,你就别较真了。”江嬷嬷看到沈惟被骂得哑口无言,灰溜溜跑了,心里解气,但还是装模作样劝说了一番。

“姑娘,快回房去吧!大清早的,别气坏了身体。”周嬷嬷给初霜和雁鸣使了眼色,初霜和雁鸣赶紧上前扶住沈荣华,把她往院里扶。

“不用搀我,我还不至于被这点事气坏。”沈荣华眼底闪过狡黠,长长舒了一口气,又说:“论理我是不该较真,四老爷毕竟是长辈。可今天四老爷好像中邪一样,行事说话没章法、没分寸,又不讲道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沈荣华重重叹了口气,今天这番话虽说是对沈惟开炮,却也是对其他人的震慑。府里在篱园设有多个耳目,她希望尽快让沈老太太等人知道,逼着他们向她发难。有了虫七提供给她的消息,她要是再不沉默,都对不起老天了。

回到前厅,沈荣华歇了口气,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了祠堂。祠堂昨晚发生了异事,没人敢靠近,直到现在还大门大开。纸钱铺了满满一地,供桌上狼籍一片,上供的香烛果品扔得满桌都是,供奉清茶的琉璃盏掉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四老爷来看过吗?”沈荣华扫视四周,眉头微微皱起。

“回姑娘,四老爷没来过。”江嬷嬷愣了片刻,又说:“老奴听负责洒扫的婆子说祠堂门开着呢,就带人过来看,看到里面乱七八糟,就叫了住在附近的婆子来询问,听她们说半夜里有响动。老奴感觉事大,不敢做主,先去找杨管事说明了情况,杨管事禀报了四老爷,四老爷就把老奴叫去骂了一顿。”

沈荣华笑了笑,挽住江嬷嬷的胳膊,说:“嬷嬷千万别生气,四老爷是什么脾性嬷嬷也很清楚,还是先让人把祠堂收拾好才是正经。”

江嬷嬷点头应是,叫来几个婆子收拾祠堂,她又陪沈荣华四下看了看。祠堂一共三间正房,沈荣华反复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又去了蛇骨拣到长生果的夹道里,连果皮都没看到,夹道里有浅浅的脚印,不知是不是蛇骨留下的。

“嬷嬷怎么看?”沈荣华面色沉重,看向江嬷嬷的目光透出茫然和惊惧。她不害怕也要装出害怕,毕竟这一世的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女孩,没有多大的胆儿。

“老奴不敢说。”江嬷嬷低着头,见沈荣华脸色不好,她的神态更加凝重了。

“嬷嬷是父亲的奶娘,可以说是我的半个长辈,有话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嬷嬷把沈荣华带到祠堂外面,光天化日之下,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老奴实话跟姑娘说,老太爷走得并不安详,他早就想到他一走府里就会乱。姑娘在篱园住了这么久,祠堂什么事都没有,这是老太爷体谅姑娘孝顺。偏偏大老爷和四老爷要盖什么省亲别墅祠堂里才有了动静,不管怎么说,这事都不吉利。”

“嬷嬷,难道真的是祖父生大伯和四叔的气了?祖父九泉之下不安心,这都是荣华的过错呀!”沈荣华用手帕遮住脸轻声饮泣,又是恐惧又是自责。

“姑娘先别哭,还是想想该怎么平息这件事吧!”

沈荣华点点头,回头给伺候在她身边的鹂语使了眼色,见鹂语会意,她心中暗笑。江嬷嬷刚才那番话要是借鹂语的嘴传出去,可有热闹看了。

“能怎么平息这件事?四老爷怎么说的?还请嬷嬷明示。”

“四老爷什么都没说,要不姑娘先等等吧!”江嬷嬷虽信服鬼神,可她对祠堂里发生的异事仍心存疑虑,现在就大长旗鼓想应对之策,未免太压不住阵脚了。

“好,我听嬷嬷的,不惊不慌,先到祖父灵位前祷告祷告。”沈荣华转身对鹂语说:“我还要上香念经,让燕语留下伺候,你先回去吧!记住跟人说话嘴甜一些,别动不动就吵,总让人指责你,凡事想好了再出口,明白了吗?”

“谢姑娘教诲,奴婢明白。”鹂语眨了瞅眼,冲沈荣华和江嬷嬷行礼告退。

沈荣华又是抄经、又是念经、又是祷告,在祠堂呆到午后才回房休息。她睡了一个多时辰,正躺在床上发呆,听说江嬷嬷有事禀报,她才起来。

江嬷嬷把篱园的婆子媳妇分成了三组,一组由她亲自带领,一组由佟嬷嬷带领,还有一组由差点成了篱园管事的宋嫂子带领。从戌时正刻开始巡逻,到交卯时停止,每组巡逻一个半时辰,巡逻期间不能喝酒、不能睡觉。

“嬷嬷安排周详,就把这些告知众人吧!禀报四老爷了吗?”

“回二姑娘,已禀报给四老爷了,也派人报到了府里。老奴想给参加巡逻的人每人多加十天的月钱,这笔银子还需要府里往下拨。”

沈荣华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不想和江嬷嬷多说,应付了几句,就让人送江嬷嬷去找周嬷嬷了。沈荣华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等虫七给他带人过来。直到夜幕降临,虫七也没露面,沈荣华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昨天,虫七答应这时候给她带人过来,她也把计划告诉了虫七。难道是茗芷苑守卫森严,虫七没蛇皮蛇骨两人帮忙,进出不方便,就直接把人带到祠堂行事了?这倒有可能,虫七是灵透人,这么一想,沈荣华的心就慢慢安定下来了。

她心里惦记着诸多杂事,一夜睡睡醒醒,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卯时刚过,她就醒了。虫七直到现在也没消息,若他真半夜行事了,也差不多该闹开了。

沈荣华刚起床穿好衣服,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喧闹的叫嚷声传来。没等丫头进来传话,她就开门出去,吩咐丫头赶紧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二姑娘,四老爷出事了。”江嬷嬷神情焦急,脸色也很不好看。她带领的婆子媳妇丑时正刻开始巡逻,交卯时才回房休息,到现在刚停止巡逻一刻钟。

“出什么事了?”沈荣华激动又紧张,很想知道虫七对沈惟做了什么。

“四老爷被人脱光衣服扔到了祠堂门口,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江嬷嬷见沈荣华一脸惊恐,又说:“老奴先让人给府里报信并请大夫,姑娘一会儿再过去。”

沈荣华点点头,亲自送江嬷嬷出去,又跟周嬷嬷交待了几句,就带初霜去了祠堂。刚到茗芷苑角门门口,就看到虫七急匆匆从矮墙上跳下来。

“沈二姑娘,实在对不起,昨晚镇国公府来了人,我到津州城陪他们了,现在才回来。本想找人告诉你一声,可蛇皮蛇骨不在,别人又……”

“昨晚你们没来?那、那……”沈荣华不禁头皮发麻,真的有些胆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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