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一口拒绝。
“扬干我可救出,山戎也会归晋,你不能离开。”
辛夷冷冷的看着他,他的目光也是寒意,显然被她的话所激怒,紧紧抓住她的双肩。
“你留下我,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杀便杀”孙周说得轻松,“只要你心里好受……若你下不了手,便再给我五年时间,等晋国强大,等彪儿再大些,我便在你面前自刎,可好?”
提到彪儿,辛夷的心猛的一抽,抓住他的胳膊,“他……他……”
“他很好,聪明,听话,你不想见他吗?”见她神色有转,孙周也柔软下来。
辛夷简直快没了呼吸,孩子便是她唯一的牵挂,她怎会不想?她想了五年,她还记得分开那日,她贴着他的小脸,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辛夷一时失神,孙周乘机搂上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五年来,梦里萦绕的人儿,终于在怀。
辛夷埋在他胸口,只听他有力的心跳,便也着魔似的安静了下来,并非贪恋,而是感到疲惫与自责。
与孙周的纠葛而疲惫。
对孩子的自责,她生了他,却未能养他。
两人一时静默不语。
“跟我回去。”他又道,这次语气是溺爱,柔情。
辛夷垂垂眸,从他胸前抬起头,“回去?晋宫?还想让你那些姬妾至我于死地?”
她淡淡说道,他未瞧见她嘴角的冷意,与坚决,她怎么还可能随他回宫。
孙周眉头一皱,一颗心突然悬挂起来,“你放心,我会处理,我给你的承诺,从未放弃过。”
他指,他会封她为夫人。
辛夷只感到好笑,不由得故意讽刺道,“恐你还未达成,我便成一丝冤魂。”
“谁敢?”搂着她背的手,狠狠一紧,她瞟见他目光的狰狞,“这次回宫,我会把她们遣了去。”
“如此,为何五年前不遣?”辛夷一阵低笑,不管是真是假,她己经无所谓了。
她推开他,淡淡说道,“我不会跟你回宫。”
他目光忽尔深沉,“我便把命给你,你也不肯原谅我?”
“你明知,我杀不了你,何须说这样的话,我拿你的命何用?我的家人便会活过来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与你在一起,我会心安理得,我能容一个仇人整日在眼前晃,与他谈情说爱?你觉得我能承受?”
“然,能听到你愿将性命交负,我自有触动,但仅此而己,你我之间,早己注定,不是彼此的良人。”
“以前的种种,五年来,我己经淡忘了,若要活下去,我必得忘记你,否则,你想让我再死一次吗?”
孙周听言,身子一颤,心中尽是悲恸,想起石山上那一幕,双手微微发抖,只听她又道,“你的身边有贤妻美妾,你有你的宏伟抱负,而我也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有些事,我知,你没有错,而我更没有错,只是,我们己不合适在一起,孙周,我己放开,你放手吧。”
我己放开,你放手吧!
孙周深吸一口气,眼中是失落,是灰败,她的话句句刺痛着他,每一处要害,五脏六肺,都是疼痛难忍。
言毕,她便扮开他放于肩的手,犹如那日坠崖一般。
“不。”他低吼一声,身子崩得僵硬,双手纹丝不动,一时着慌,又想到什么,“彪儿呢?难道你也放开?”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救命草”。
辛夷闭了闭眼,“若你愿意把他交给我……”
“不行。”
辛夷早己料到,一丝苦笑,“我会去看她,只要你允许。”
听言,孙周一双眸子,如死水般毫无生机,这便是他与她最后的结局?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肩,让她感到疼痛,却忍住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要他主动放开。
这些话,是她真正所想,适才,见了他,却也小小挣扎激动,委屈,愤怒,最终仍是归于平静,听到,他愿意以命相赔,心中或多有些安慰,可她那能真要他的命?五年前不能,如今,更是不会,他虽然写了那信,但造成家族被灭,是那“有凭有据”府中藏利器的证据,若他没有骗她,事到如今,骗她又有何意?她心中压抑的大石终于落下,从内心,不是他,她是喜悦的,但并不代表接受。
五年了,人物是非。
此刻她突然感到一阵轻松,身心皆如此,她不再受仇恨所累,便也不会再受情所伤。
心如直水不过如此,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全新的开始。
她的目光闪出一丝希望来,便是以后为父母守陵,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全心全意。
然而,她眼中的光,对孙周来说,却是坠入深渊的灰暗,他憎恨,却又真正的感到,她逃脱了仇恨之苦,而来自心中的平静,是与他分手为代价,如果她与他在一起,真不开心,他为何不放手?
可他如何能放手?她放开,可他并没有。
“好……我答应你。”他艰难的说道。
辛夷听言,猛的抬起头,而他却垂下目光,她眼中的喜悦,他只觉刺眼,她原是这么迫不及待,若不是她那友人被擒,她恐永远不会见他吧。
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还要追问,“当真?”
当然不能作真,他暗忖,却微微点头,片刻,听到她一阵轻叹,“今夜刺客逃走,你的身份己暴露,因而,我决定,明日便先往无终国。”
什么?孙周抬起头,一瞬间,她便谈起“正事”,好似他与她的关系,就这般轻易斩断,她竟没有半点,留恋?
他还未回神,还在悲痛,她又道,“你既然答应,我便守承诺,一定带回扬干,然后……”她想了想,“我会找到珲弟,打听那人是谁。”
孙周深吸一口气,郤珲与刑午在一起,她岂不是要去见刑午?顿时心中不悦,却不敢表现出来,“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