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渔压根就不属于相府的人,只是一个相熟的散客罢了。
而四姨娘之所以出府居住,则是到外面的尼姑庵里吃斋念佛,修身养性。
至于修什么身,养什么性,便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在后宅争斗中落了下风,不得不给自己寻个台阶走。
四姨娘虽不及龙云雁家势显赫,却也是候门贵女,还是个嫡出,听说在娘家还很受宠爱。
一个受宠的嫡女,自甘到相府作妾,这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谜。
五姨娘凑在沈千寻耳边悄悄说:“其实啊,她是作姑娘时,就被我们家老爷搞大肚子了!又贪恋老爷的美色,这才死活要嫁来作妾!”
沈千寻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对于四姨娘和六姨娘,她也兴趣缺缺,她现在想知道的,是龙云雁沈庆和沈千秋的动向。
“宝茉殿最近有什么动静?”她不动声色的打断五姨娘的八卦。
五姨娘苦苦脸:“千寻,这回姨娘真没辙了,你不知道,自从那刺杀事件出了之后,他们看得可严了!把沈千秋住的地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别说是人,连只苍蝇也进不去!龙云雁最近跟生猪瘟一样,一天到晚阴沉沉的,我也不敢往她的边上跑!”
沈千寻点头:“既然那么严格,那你就先避一阵吧,免得招他们疑心,平日里多留心就好,如果有一些异常的人和事出现,你再跟我说!”
“嗯!我知道了!”五姨娘左右瞧了瞧,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被别人看见,不好!”
她说完转身离开,剩下沈千寻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呆。
池塘里喂了不少锦鲤,她坐在那里看着,尝试着站在对手的角度来想问题,如果她是沈千秋,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她?
在苏年城和姚启善两人的夹击之下,沈千秋暂时是不敢对她用强的,这样等于授敌以柄,但是,他也决不甘心咽下这口气,定然会想其他阴谋诡计,自己身上,哪一点最为薄弱,有可能为对方所利用?
正想得出神,忽听有脚步声响,她警觉的望了过去。
来人是六姨娘陆渔。
陆渔年方二十五岁,衣着素净高雅,米色刺绣春衫配石青色撒花长裙,头挽成时兴的倭云髻,慵懒中透着灵秀,十分耐看。
沈千寻主动向她打招呼。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陆渔算是这相府中有条件却唯一没有欺负过她的人,偶尔遇到其他的下人刁难沈千寻,她还会出言阻止。
但也只是阻止而已,落个眼前干净,她无意帮助她,也不曾同前身说过话,但就是那寥寥几次的言语相帮,让沈千寻觉得,这个女人的内心,定然有一处柔软的角落。
对于她的主动招呼,陆渔也没有太大的惊喜,只淡淡的朝她点点头,在她身侧寻了处石头坐了,从手中拿出鱼食喂锦鲤,惹得池塘里的鱼儿全围在她身旁。
她一向就是这样,寡淡少语,说起来,这性子跟沈千寻有点像,只是,沈千寻的眸中是一片霜冷雪结,不带一丝情感,她那双美目之中,却总似含着难解的轻愁。
她无意攀谈,沈千寻也就作罢,只托着腮胡乱盘算着自已的事,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陆渔突然开口:“你最近少出门罢,沈千秋……他有可能对你下手!”
沈千寻倏地一惊,目光直射向她,陆渔却还是淡淡的:“我听那些官老爷们说,最近京城来了一拨流寇,最喜欢糟蹋官家小姐,已经有两三个人遇害了,若是下一个是你,旁人怕也不会再怀疑什么!”
沈千寻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说:“多谢六姨娘提醒!”
“不必!”陆渔耷拉着眼皮,“该我谢你才对!”
沈千寻不解:“我好像没为六姨娘做过什么!”
“你有!”陆渔倏地抬眼,幽黑的眸子定定的瞧住她,唇角缓缓扬起,“你把那个魔鬼身上的画皮揭了去,让他的身体和他的心变得一样丑陋,所以,我谢谢你!”
她猝不及防的说出这句话,让沈千寻无言以对,此时不管是否认还是承认,好像都有些不妥,她默然半晌,沉声问:“怎么?姨娘,也曾遭他荼毒?”
“你说呢?”陆渔反问。
“可是,姨娘是他的母亲!”沈千寻讶然。
“除了龙云雁,我不记得他还有别的母亲!”陆渔的目光在相府的亭台楼阁上缓缓掠过,轻微喟叹了一声,道:“有日子没来了,这里倒还是那样华美灿烂,真是令人……”
下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出来,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洒落水中,理理衣裳站起身,径自去了。
京城中流寇的事,沈千寻早就有所耳闻,只是,听陆渔的意思,好像那帮流寇,其实是沈千秋的人假扮。
她这样一说,沈千寻不由心痒难耐,回了烟云阁,好半天也没定下心来。
并不是她眼皮子浅,主要是这两天实在太闲了,一直绷紧神经过日子,突然闲下来没人过招,竟有些无法适应。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暂时没有大鱼打,捞些小鱼小虾也不错,再者,借机鉴定下,六姨娘到底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