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的轰动性,所以他们一出现,便引来许多人围观,直把个掘坟现场挤得水泄不通。
沈千寻身着神婆的五彩花衣,脸上涂得花里胡哨,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法器,随着其他神婆一起叽里咕噜的乱念些谁也听不懂的东西,而龙天语则以同样的装束,隐在那组神汉的队伍之中,且走且舞,嘴里念念有词。
沈千寻从来没见到他这幅模样,越看越觉得眼熟,因为他这幅摇头摆脑的神汉模样,活脱脱就是龙天若附体。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龙天语越得瑟,乌黑的眉毛上下舞动,扭得越起劲。
沈千寻目瞪口呆。
龙天语再怎么得瑟,也不会这样吧?
她想到刚刚在庙里换衣服时,貌似听到龙天若油腔滑调的声音……
想到这儿,她偷偷的溜了过去,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连**师身上的油彩味都遮不住。
就是打死龙天语,他怕也不愿意沾惹这些脂粉气吧?
沈千寻咬牙:“龙天若?”
“什么?”对方故作深沉,“千寻,我是天语!”
“你再敢说?”沈千寻鼻子差点气歪,她伸手扯住他的耳朵,低低叫:“你说,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哎哟,疼死了!小僵尸,你快放手啊!”龙天若歪嘴斜眼的告饶,“我说!我说!你松开手,我就说!”
沈千寻愤愤的松开手,龙天若嘻笑着跟她咬耳朵,“爷不是闷得慌嘛!爷闲得无聊,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好一玩伴,你突然又不跟人家玩了,人家真的好寂寞!不是我说你,小僵尸,你真心不地道,有这么好玩的活儿也不找我,人家好失落……”
“闭嘴!”沈千寻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天语呢?”
“他身子骨弱,我就劝他回白云馆静养了!”龙天若吃吃笑,“小僵尸,你不觉得,这活儿我做起来更像吗?你瞧这油彩,脏得要命,你真忍心让你那天语哥哥来抹?”
“好了!”沈千寻看了他一眼,说实话,这种装神棍的活儿,还真是不怎么适合龙天语,因为要跳一种滑稽的舞蹈,连沈千寻都看得恶寒无比,更不用说在哪儿都坐得端端正正的龙天语了。
但对于龙天若来说,就再适合不过。
她轻哼一声,说:“你说得不错,你天生就是一个跳大神的料,好好跳吧!跳好了,姐姐我有赏!”
“赏一个吻吗?”龙天若嘻皮笑脸的探头,被沈千寻一把推了过去,眼瞅着就要到坟场,她快步走回自己的神婆队伍中。
沈千寻不太清楚这种神汉神婆组合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很显然,龙熙国的民众对这些人很是敬重,如果他们知道他们所敬畏的这些通灵的“仙人”们,实际上也不过是见财眼开的主儿,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这些由李百灵亲自找来的据说是龙熙国最好的法师,龙天语只用一箱金子就将他们买得妥妥的,要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所以,他们所要进行的给尸骨驱邪的仪式,就是沈千寻蒸骨验骨的变异。
在这知了声声的大热天,挖一座近二十年的古坟,不是一件好差事,更何况,那坟头上的黑蛇还一直盘踞不去。
龙天若扮成的**师一开场就亮了一手绝活,他对着那黑蛇念了一通咒语,那黑蛇像是能听懂鬼话似的,很快便游走了。
众人因此对这法师越敬畏,沈千寻好奇的凑到龙天若跟前小声询问,龙天若作莫测高深状:“这可是天机,要想知道的话,就得以身相许!”
沈千寻啐了一口,不再理他,自去准备蒸骨验骨的物事,而这边,受到法师鼓舞的工人们开始动手刨坟,等他们刨出了棺木,沈千寻这边业已挖好一个长五尺宽三尺深两尺的地窖,她命人在里面堆放柴炭,然后点火,将地窖四壁烧得通红。
众人起初好奇的看着她挖地坑烧坑,等到那边的棺木初现,便一蜂窝的涌到坟边,李百灵被翠儿推着,往那挖开的坟中一瞧,登时痛呼一声:“我的夫啊!”
她的夫已成白骨一堆。
墓穴中隐约有股淡淡的臭气,倒也不甚明显,十九年过去,尘归尘,土归土,骨归骨,身上所穿的衣物初时还有些形状,只是经风即散,轻轻触撞一下,便已成灰尘粉末,沈千寻跳下坟坑,小心的翻看着尸骨,时隔太久,仅凭肉眼,什么现也没有,她小心的将尸骨一根根捡起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竹席上。
李百灵那边已哭得晕厥过去。
这也难怪,一个活生生的英俊男子,有说有笑的走出家门,音容笑貌尚在脑海盘旋,可这人却永远也回不来了,非但回不来,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十九年后再见,她挚爱的夫君已成白骨一堆,只余两只黑洞洞的眼眶,无言的对着她。
这实在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
沈千寻深表同情。
她的夫君,原本可以陪她白头到老的,如果他还在,她的生活一定鲜妍美好,可是,他不在了,因为某个人的凶残,他永远的离开了她。
沈千寻确信,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恨得生噬了那个男人!
一想到这儿,沈千寻精神大振,头顶的炎炎烈日算什么,汗流浃背又算什么?
半个时辰后,她完成了尸骨的洗涤工作,并将它们用细麻绳穿好,按次序摆放到竹席之上。
领头的**师对李百灵解释,这是在洗涤附在尸骨之上的恶灵。
沈千寻命人将大坑中的炭火除去,泼入准备好的好酒两升,酸醋五升,酒和醋一落入烧得通红的地窖,登时升起热气袅袅,这才将尸骨抬放在地窖中,盖上草垫,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