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若大惊失色,他明显意识到她不对劲,他认真的观察了她一会儿,他与她朝夕相处,他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他了解她,能读懂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从大笑的沈千寻脸上读出两个字:悲哀。
那种灰色的近乎绝望的悲哀,藏在她笑颜如花的脸背后,那双黑曜石一样晶亮的眸子,此时一丝笑意也没有,她正冷冷的瞧着他,或者说,审视着他,这让她嘴角的笑,看起来更像嘲笑讥笑。
他一下子就慌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看他?印象中,这种目光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它只存在于她与他相识的最初,那样的警觉、防备,猜忌,疏离。
“千寻,你怎到底怎么了?”他上前一步,凑近她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找出更多的信息来,可是,他一无所获。
“什么怎么了?哈哈哈!”沈千寻笑得前仰后合,“我高兴不行啊?天香楼的酒,特别够劲,我喝得十分畅快,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喝酒了!呃,我还没喝够,尊贵的三殿下,你要不要再陪我喝几杯?”
“你都喝成这个样子了,我再陪你喝,不是害你吗?”龙天若坐在床前,将她踢乱的被子往上盖了盖,她却像突地跃起,迅速躲向墙角,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致命的传染病似的。
龙天若的手停在半空,他不解的看着她,她却仍回以夸张的笑容,龙天若的心微微抽搐,他哑声问:“千寻,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啊!”她大笑,“你这人还真是奇怪!看我高兴开心,你特别不自在是不是?”
龙天若默然。
他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她,她的眼神却游移飘忽,不知涣散在何处,他还想再与她再说几句,她的身上却散着生人勿近的凛冽之气,他呆呆的盯着她看,满心的惊疑彷徨。
沈千寻笑够了,很快便倒头睡去,龙天若沉默又固执的坐在那里,她不开口撵他,也不骂他,她当他是隐形人,当他不存在。
龙天若再也坐不住。
他唤过阿呆,低低道:“我要知道生了什么事,去查!”
阿呆点头离开,夜半时分方回,低回道:“你和王妃一同入宫的那一天下午,王妃独自去了沈府!”
“这个我知道!”龙天若笃定道,“问题不会出现在沈府!”
“是!那就是出在天香楼了!”阿呆低低道:“那天,她巧遇沈府以前的六姨娘陆渔,两人一起在天香楼喝洒聊天,从天香楼出来后,王妃便没有再回王府,直接在沈府住了下来。”
“她一向小心,怕给沈府惹来什么是非,从来不住在这儿,这么说来,确实是陆渔的问题了?”龙天若倏地看向八妹,八妹瑟缩了一下飞快摇头:“她确实是和六姨娘喝酒,可当时我守在外头,根本就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你不信,可以去问店小二,我当时一直坐在楼下候着,哪儿都没去!”
龙天若盯了她一会儿,霍地站起,对阿呆说:“带陆渔去刑室!爷亲自审她!”
“刑室?”阿呆哑然,“真要带去刑室吗?”
“不然呢?她现在情绪十分反常,对我的态度……也很坏,她的个性你很清楚,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磨唧!”龙天若皱着眉头,沉沉的的看了沈千寻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阴暗的刑室,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摇曳的烛火,照亮陆渔苍白的脸。
“说吧!在天香楼,你跟沈千寻都说了什么!”龙天若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他一字一顿道:“老实的交待,可免皮肉之苦!”
陆渔掠了他一眼,嘴角浮起浓浓的嘲讽,她的面色虽然苍白,眼神却十分坚定,她用清晰沉静的声音回:“三殿下要我一字一句的复述给你听吗?我与她许久未见,不过聊些家常罢了!”
“说!”龙天若面色阴沉的吐出一个字。
陆渔便说起来,还真是些女人间常唠的家常,她边说边笑:“跟千寻聊天最有趣了,我说十句,她也未必应得一句,只是托着下巴听我说,可是,她说那一句,胜过别人千言万语,她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也是可托付可信赖的生死之交!”
“你既当她是生死之交,便不该害她!”龙天若冷声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陆渔傲然答:“我已经说了,答得一清二楚毫无保留,三殿下总不能让奴婢说奴婢从未说过的话吧?”
“啪”地一声,龙天若的手用力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木屑乱飞,他低低的吐出两个字:“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