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茶她是喝了,可是,只在口腔里转了一圈,便又借着夜色吐了出来,三公子虽然年长她许多,可是,他真的就是一个瞧病的,在平和的家庭中长大,心里头的那点事,全藏在脸上。
沈千寻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赶上了三公子的马车,一个纵身重又爬了过去,满腹心事的三公子竟然丝毫未察觉。
就这样的警觉性和应对能力,遇上龙潜门那些训练有素的人,确实是只有送死的份儿吧?
当然,他也早就说过了,他们早就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可沈千寻认为,事情不应该这样,他们应该平静平安的活着,直到老死。
马车返回小院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黎明来临前的那段黑暗,笼罩着整个院落,而熊熊燃烧的火把,却把庭院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沈千寻冷笑,龙天若果然不肯放弃,他是多好的一位帝王啊,怎么会为了与她的那点虚情假义,而得罪龙潜门的弟兄?
好在,她早就看透了他,也早已料知这样的结果,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他,与其任人鱼肉,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三公子的马车很快便被一堆火把牢牢困住,三公子打着呵欠从车上跳下来,懒怠道:“你们还真是没出息,就取三条人命而已,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来这么多人,不觉得吵吗?”
“我觉得你很吵!把他抓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沈千寻微微一怔,歪头看了一眼,竟然是阿呆。
以前的阿呆,在沈千寻眼里,就只是一个呆头楞脑又有点萌的二货,也算得上是她的熟人,可此时此刻的他,却是这伙人的头领,他是来杀他们的,这样的敌友关系转换得太刺激,令沈千寻苦笑不已。
“沈千寻呢?”阿呆又问。
“我们的恩怨,跟沈千寻有关系吗?”三公子反问,“你们家主子爷做事忒不地道,寻丫头为他欺骗利用,为他出那么多力,便算他不感恩,也不该赶尽杀绝吧?”
“要赶尽杀绝的人,是你还有你的父母!”阿呆冷冷回,“我们主子爷,从来就没想过要杀沈千寻!”
“那干嘛还要找她?”三公子反问。
阿呆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只命人冲进院门,这时,忽听院中传来一声洪亮高亢的声音:“门没拴,进来时小心些,别把我养的那只兰花碰坏了!”
“装神弄鬼!”阿呆一听这声音,面色陡变,长剑一挥,“嗖”地一下窜入院内,大叫:“宛老贼,拿命来!”
“老夫的命,一直替你们留着呢!”宛荣哈哈大笑,与此同时,一支红灯笼亦高高的挑了起来,橙红温暖的灯火下,宛氏夫妇穿着簇新的寿衣,头梳得整整齐齐,而他们所坐之处,竟是一口黝黑的棺材之中。
“老头子,我们该上路了!”宛夫人挽着宛荣的手臂,笑得平静淡然,“下辈子,我还嫁你,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再不跟你吵架了!”
“好!下辈子我们为商作贾也好,耕田种地也行,只要别惹这些无聊的是非纷争,就是天大的幸福!”宛荣挽住她的手,好似在拉家常一般寻常自然,他们在刀剑丛中仍是笑容满面,相携着一起向后躺去,头触到棺底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脸倏地变得青紫,嘴角有少许血丝渗出。
“他们……就这样死了?”一个士兵讶然问。
阿呆伸手上前试了试鼻息,指尖冰凉一片,他怔了怔,随即吩咐手下:“把棺盖盖上,送他们上路吧!”
“哪能这么便宜他们?”队伍里有人愤愤叫起来,“这老贼杀人如麻,该当千刀万剐!便算他们死了,我们也要鞭尸!”
“对,鞭尸!”下面有人跟着一起哄叫,三公子知道父母已逝,心中悲苦万分,闻听此言,陡然暴怒。
“够了!”他嘶吼,“你们来寻仇,我宛家父子两代人引颈受死,不作任何反抗,便是为了结这段恩怨,你们怎可如此丧心病狂?我父亲杀人如麻,请问各位,你们不是吗?你们死去的亲人,不曾糟蹋过大宛士兵的头颅吗?你们罪孽,一点儿也不比父亲少,只是,他已知道悔过,而你们,却要以失败者的无赖,来继续施行你们的暴行!无耻,你们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