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胡老汉茫然地应了一声。
楚攸啸又道:“现如今你得罪了刘忠,刘忠摆明了要让你家破人亡的,你还在这儿等死不成?这地,你是保不住了,依我之见,你不如把这地卖与我们周爷,然后趁着张兴霸还未找上门来,带了钱财赶紧逃走,你那女婿叫赵证才是吧?我记得是……喔,对了,是泗水码头上扛货包的力夫,对吧?”
“啊!”胡老汉又茫然地应了一声。
“赵证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呢,把这地卖与我们周爷,带了女儿女婿逃离此地,天涯海角的,不管是刘忠也罢、张兴霸也罢,他们上哪儿找你去?凭着卖地的钱,做点小本生意,也能养家糊口,不比在这坐以待毙强么?”
“逃……逃走……?”老实巴交的胡老汉被人逼到这份上,也没想到欠了债可以一走了之的道理,被楚攸啸一说,不觉有些意动。
“当然,你这房子地一收,难道你带着女儿沿街乞讨去不成?人挪活树挪死,得多长个心眼儿,就算逃离了家乡,不比你在这等死强?”
胡老汉不觉意动,听着他的话点头不已。
楚攸啸话风一转,又道:“当然,你这地卖给周爷,可不能按时价,看你可怜,我帮你说项说项,一亩地五百文钱,你要是觉得还成,我这就去与周爷说说。”
胡老汉吃了一惊,失声道:“一亩地五百文?”
楚攸啸白眼一翻道:“人家张兴霸手里还有你的借据的,你这地卖给周爷,回头打起官司来,请讼师不花钱么?如果衙门里判罚几成债务,我们周爷不用给你赔钱的么?你不要不知足了,要是张兴霸来讨债,你可是一文钱都拿不到,我楚管事今天是看你们父女着实可怜,这才了善心,你当周家贪图你这几十亩地?愿不愿,随你,本来就不关我什么事儿,我走了。”
楚攸啸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外走,眼看着都要走出院门儿了,胡老汉突地急叫一声:“楚管事,请留步!”
楚攸啸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是一片不耐烦的神情:“还有甚么事?”
胡老汉把牙一咬,顿足道:“这地……我卖了,求楚管事善心做件好事,帮我……帮我向周老爷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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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一带多水,香火旺盛的龙王庙,这座破败的土地庙早就无人打理了,低矮的夯土院墙已经倒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了野草,庙顶上那层刷掺了糯米汁的黄泥多年来被雨水冲刷却始终不见修补,已经露出了下面干枯的茅草,许多鸟雀在茅草中搭窝、屋檐下也有七八个燕子衔泥搭起的鸟窝,有的已燕去窝空,鸟窝只残留一半,有的里边正有小燕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地叫着,辛勤的燕子飞来飞去的捕捉小虫喂进它们的口中。
土地庙的门只剩下半扇,门上的漆早就掉光了,石板的台阶也被人揭走,不知挪作了什么用处。再往里去,土地庙的窗子早就没了,此时是用碎砖瓦砾堆起封闭的,想是为了冬日御寒,夏日却也没有搬开。
杨浩和壁宿站在庙门口了半天怔,他们从昨天打听的情况中,已经预料到昔日泗洲缙绅,拥地千亩的朱洪君朱员外如今的日子只怕是不太好过,却没想到居然破败到这种地步,居然在这破土地庙里栖身。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迟迟疑疑地走进去,土地庙里非常荒凉,踏着野草间的小径走进门去,只见殿中十分阴暗,对面小小的土地公土地婆的神像缺胳膊少腿地矗在那儿,香案等一类的东西已经不同了,神像下用砖石垒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形火灶,上边放了一口破锅,殿右侧柱子下铺了一堆破烂的被褥,二人适应了一下,才现那堆被褥中似乎睡的有人。
杨浩试探着咳嗽了一声,那堆东西动了一下,二人这才看清,那堆破烂被褥中果真睡的有人,要不是他这一动,根本看不出个人形来。
二人小心地走过去,被褥中那人用呆滞的目光也望着他们,这人头披散,脸色灰败,几乎看不出是男是女来,壁宿试探着问道:“呃……请问,你是朱洪君朱员外吗?”
看着这人的模样,叫出朱员外的名字来,壁宿心中都觉得异常荒谬。
那人轻声道:“你们……是谁?”
杨浩这才听出她是个女人,杨浩拉了壁宿一把,蹲下身子,温和地说道:“你不用,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来此,是寻访朱洪君朱员外的,请问你是……?”
“呵呵……”那妇人嘴角牵动了一下就算是笑过了:“当然……不会有恶意,我们夫妻,现在还有甚么值得人惦记的呢……”
“你是周夫人?”杨浩十分意外,定了定神才道:“本官是朝廷的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南衙院使,奉旨巡狩江淮道的钦差副使,此番随从皇长子魏王德昭南下江淮,巡察江淮纳购粮草一事,现泗洲有奸商作祟,本官意欲严惩奸商,奈何这些地头蛇耳目灵通、爪牙众多,始终抓不到什么凭据,本官调阅积年旧案,现了朱员外一案有诸多疑点,是以才微服巡访至此,不知朱员外现在何处,可能予本官一些帮助?”
杨浩这一连串的官衔报出来,显然是给了这妇人莫大的信心,她的双眼陡地亮了起来,激动的想要坐起来:“你们……你们是朝廷上下来的官员?”
“正是,夫人,请问尊夫现在……”杨浩见她挣扎不起,忙扶了她一把,就在这时,门口一人怒喝道:“你们是甚么人,想干什么?”
杨浩霍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乞丐扔掉破碗,举着根棍儿便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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