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眉心一跳,脸上却平静无波:“李大小姐,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庶妃蒋兰猛然站了起来,冷冷道:“太子妃,你还没有听她说完,怎么知道她是信口开河!长乐,继续说下去!”
太子妃冷漠地哼了一声,道:“也好!李大小姐,你把话说说清楚,什么叫是安平县主害了国公夫人。”
李长乐眼中泪水滚滚而落,仿佛她自己也是不敢相信的样子,指着李未央道:“你……是你将那果盘递给了外祖母,那蜜枣也是你亲眼着她吃下去的,除了你,别人根本没可能碰过那东西——”
李未央神色一冷,眼波悠悠在她面上一转,冷冷道:“大姐,你说错了吧,碰过那果盘的除了我,还有我们的母亲,是她先将果盘递给了我,更何况,这屋子里的丫头们也一定碰过果盘,若非不然,这果盘是自己飞进了屋子里面吗?!”
李长乐怒声道:“可是他们都没有理由去害外祖母,母亲和外祖母一向亲厚,身边的丫头们也都是忠心耿耿,她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拓跋玉听得不对,立刻呵斥道:“李大小姐,你没有证据,何故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李长乐却露出疾言厉色的模样,她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恨不能在李未央的面孔上狠狠刺出两个血洞来,继续恨声道:“是我亲眼所见,是屋子里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母亲,是不是你亲眼到我三妹将那蜜枣递给了老夫人?”
蒋月兰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仔细沉思片刻后才回答道:“这……倒的确是真的!”
李长乐又望向一直在国公夫人身边服侍的几个丫头,她们面面相觑,仔细回忆当时情景,却只能点头附和。
“表小姐说的是,当时只有县主捧着那果盘的时间最长!”
“是啊,老夫人就是从她手里取了那枚枣子!”
“对对对!只有县主才能有机会下毒啊!更何况其他人也不可能会谋害老夫人的!”
众口铄金,所有人都认为是李未央下了毒,因为当时在那个小花厅里,只有她有这样的动机,李长乐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国公夫人一死,她的后台便倒了一大半儿,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冤枉李未央而谋害自己的靠山。而对于蒋月兰来说也是如此,她是凭借着蒋家的势力才能嫁入李家并且很快立足,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死国公夫人呢?至于蒋府那些丫头们,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可是李未央却不同,当初她为了蒋南的事情在金殿上和蒋家闹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所有人都听说过那时候国公夫人对她破口大骂的事情,或许她就是因此怀恨在心,才趁着这个寿宴找机会杀死国公夫人……这一切的推断起来合情合理,唯一一个有动机有机会杀死国公夫人的,便是李未央了!
众人怀疑的目光如同利剑向李未央了过来,就连李老夫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未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冷冷地着李长乐道:“大姐,你说是我毒杀了外祖母吗?就因为我曾经碰过那果盘?还是因为我和外祖母曾经不睦?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她,难道我不怕事后败露连累自身吗?”
李长乐的声音在颤抖,仿佛站不稳的样子:“三妹,我没想到,到了现在这时候你还在狡辩,也许你就是趁着热闹的寿宴动手,想要趁着人多忙乱而逃过责罚,刚才若非在那死老鼠的身上现了异常,谁都很难想到那蜜枣有毒的!外祖母吃的每一样东西,在放到桌子上以前都是经过严格的检查,所以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这只能持续到你进入花厅之前,等你在那里面下了毒,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李未央着李长乐狠毒的眼神,突然嗤笑了一句,道:“大姐,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既然你们说我下毒,那么我是用什么手段下毒的呢?我身上一定带着毒药吧?毒药在什么地方?!我的裙子里面吗?”
李长乐面色冷凝地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三妹,既然你信誓旦旦地说你没有下毒,那么你敢让人检查吗?”
李敏德着李长乐笃定的神色,不由冷笑了一声,却只是低下头,没有开口,这一出戏实在是太精彩,李长乐居然能想出这么一招嫁祸到李未央的身上,真是多亏了她愚蠢的脑子!想来也是,众人一定会认为,这世上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嫁祸别人的,国公夫人当然也不会,所以凶手一定是在花厅里,而现在,唯一和国公夫人有过仇怨的人变成了众矢之的。
拓跋玉皱眉,第一个道:“李大小姐,口说无凭,你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要搜身,未免太过武断了!”
李长乐却连都不他一眼,只是咄咄逼人地盯着李未央,眼睛里闪过一丝雪亮的恨意:“三妹,你敢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李未央望着她,面上渐渐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嘲讽,那嘲讽在李长乐眼睛里,就以为对方已经被她逼到了绝路,不由继续道:“若是你不敢,就只能证明——”
李未央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道:“我问心无愧,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李长乐的脸上,就露出一种奇特的笑容,这笑容让在旁边着的孙沿君的心里,莫名就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仿佛李长乐预料到一定能从李未央的身上搜出什么一样,但,这怎么可能呢?孙沿君走到李未央的旁边,拦在她跟前道:“李大小姐,你这般咄咄逼人,想叫未央当众被搜身吗?”
李长乐冷笑一声,道:“当然不必当众搜身,这里有太子妃在场,只要她在,便可以作证,单独找一间屋子好好搜查就是了!”
李未央黑冷的眸子在她面上轻轻一刮,笑道:“好!既然要搜,便该都搜查一遍,万一有漏之鱼呢?大姐如此大公无私,想必不会介意吧。”说着,她向原本也在花厅里呆过的蒋月兰等人,露出一种探询的神情。
李老夫人开口道:“的确,这件事情不能仅凭长乐你一人的怀疑就坐实未央的罪名,若非人赃并获,未免太难以让人信服。可若是只搜查未央一个人,又太不公平。既然要搜,便该一起都搜查了才是。”她显然是帮着李未央的,而且这件事可非同小可,若是寻常人遇到早已变得惊慌失措了,可李未央却十分镇定,李老夫人不禁希望,她的确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长乐轻轻一嗤,带了几许轻蔑之色:“祖母,不光是三妹,我、屋子里的丫头们你,甚至是母亲,全部都可以接受搜查!不如就请太子妃作证,如何?”
太子妃了李未央一眼,沉吟片刻,道:“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点了点头,道:“这样才是最公平的,来人,立刻去准备一间空屋子。”
太子妃站了起来,道:“要我亲自去,才是最公正的,对了,兰妃可有兴趣一同前去?”
蒋兰不得已,只好站起来道:“太子妃先请。”
众人着这一幕,面上都露出些微的寒意。若是待会儿真的查出什么,那可就是谋杀朝廷一品夫人,理所当然的死罪,虽然李未央信誓旦旦地说明自己无罪,可要是在她身上搜到了证据……
李老夫人的脸色最为忧虑,她隐约觉得今天的事情十分的古怪。仿佛有人故意针对李未央所为,可是,她实在是不明白,国公夫人活着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不管是李长乐还是蒋家的人,根本不可能要用谋害她来陷害李未央,这跟杀鸡取卵有什么区别?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做这种蠢事!
李长乐是第一个被搜查的,太子妃命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她的衣物、香囊,甚至连头上的饰都翻来覆去地了,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接下来是蒋月兰和其他的丫头们,可同样的,她们的身上也是一无所获,最后一个,则是李未央。因为受到众人的怀疑,她被检查的时间也是最长的,等她走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众人见太子妃领着她出来,不由纷纷问道:“查到什么没有?”
李长乐冷笑着望向太子妃,一定会查到的,她有这个自信!然而,太子妃在众人注目的情况下,却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李长乐的笑意在一瞬间似被霜冻住,眉目间还是笑意,唇边却已是怒容。她的笑和怒原本都是极美的,此刻却成了一副诡异而娇艳的面孔,越让人心里起了寒噤,她立刻向那个叫含香的婢女,刚才是她领着李未央去更换了被茶水打湿的裙子——可是含香的脸上,在这个瞬间同样露出了震惊和茫然之色,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搜查到?!明明让那丫头将药缝在裙子的卷边缝隙里的!李长乐不再多想,抢先一步上前道:“即便搜查不出东西,也不能证明三妹的清白吧!”
李萧然怒斥了一声:“长乐!你怎么说话呢?!”他不是想要帮着李未央,只是在这个时候,李未央关系到李家的名声!
李长乐悲伤地着李萧然道:“父亲,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着从小疼爱我的外祖母就这么枉死吗?”
李萧然冷声道:“长乐,那你要怎么样!让京兆尹将你妹妹带回衙门吗?”
李长乐洁白的贝齿轻轻一咬,仿若无意道:“在事实没有认清楚之前,只能委屈三妹了。”
李老夫人第一个反对道:“这不行,哪儿有大家小姐进衙门的道理!”
蒋旭面如寒霜地道:“李老夫人,这件事可关系到我母亲的性命!若是你们不肯给出一个交代,我们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太子也面露难色:“这样来,真要麻烦安平县主随姚大人回衙门了。”
京兆尹衙门岂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李未央是大家闺秀,又是安平县主,她若是进了衙门,纵然能够平安出来,也会变成整个京都的笑柄。拓跋玉皱起了眉头,刚要为李未央说话,然而他却听见李未央先开了口。
李未央面对层层的威逼,却慢慢地道:“大姐,你真心要查出外祖母的死因么?”
李长乐神色冰冷,厉声道:“这是自然的,我绝不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李未央露出似笑非笑地神情,李长乐不由要怒。一旁的李敏德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沉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渊,慢慢沉着脸道:“既然大姐执意如此,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众人都向这位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李三公子,他的目光比寒冬里的雪色还冷:“只要验尸,便能查出更多的线索,就不会仅仅拘泥于所谓的蜜枣,而是能够进一步知道国公夫人究竟是何时中毒、以及是何人下毒了。”
李长乐面色一白,只觉得掌心湿湿的冒起一股寒意,大声道:“不可以!”
这一声,引起了蒋三公子蒋华的注意,他那一双眼睛细细将这位表妹瞧了又瞧,似乎陷入了沉思。
不等别人开口,李长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连忙道:“外祖母已经去世,就该让她好好的入殓,怎么可以去动她的尸体?实在是太不敬了!”
姚长青也在摇头,他当然知道应该验尸,但是从本朝的惯例来,仵作只是用来查验物证,同时对尸体只进行体表的检验,并不是进行尸体解剖。过去他也曾经遇到一个案子,有个叫周成的男子到朋友家中喝酒后,回到家里腹中巨痛,禁不住连连呕吐,居然从口中吐出了十几条毒虫。他见自己吐出这么多虫子,吓得精神崩溃,居然一命呜呼了,弥留之际,他告诉妻子张氏,等自己死后要剖开自己的肚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虫子在作怪,并且找到证据去告那在背后害他的朋友。
张氏遵从丈夫的遗愿,在丈夫死后亲自剖开尸体检查。这件事被邻居知道后,就到姚长青处告她破坏丈夫的尸体。虽然这件事情情有可原,但姚长青还是把张氏抓了起来,另外,又因周成的儿子周进不阻止母亲损毁父亲尸体的行为,连他也被一起抓了起来。
大历的律法只是规定:伤害死尸的,要处以四年苦役;妻子伤害丈夫,应判处五年苦役;儿子不孝顺父母的,处以死刑。这三条法律都不能直接适用于这个案件,姚长青在这件事情上,和当时担任刑部尚的史大人产生了分歧,他认为张氏是忍痛遵从丈夫的遗言,周进作为儿子也没有阻止的道理。考虑到这件事情的动机,并不是残忍伤害丈夫遗体,应该可以宽大处理。
可是史大人却觉得,周进犯了不孝的罪名,而张氏则应作为妻子伤害丈夫的案例来处理。他们彼此争锋相对的结果是由皇帝来判断,皇帝并没有考虑太多,很快就批示按照刑部尚的意见判决此案:两人都是死罪——现在,居然又碰到这种事情,他下意识地了如今担任刑部尚的张辉,对方可是当初那位史大人的得意高徒——
果然,下一刻张辉勃然大怒道:“安平县主,你难道不知道验尸是对死者的羞辱吗?!还是你不清楚我的恩师曾经判过这样的案件!当时陛下的旨意你不知道吗?!在你年纪小不懂事,本官不与你计较,不要再满口胡言乱语了!”
这个案子十分离奇,当初是很轰动的,便连黄口小儿也知道。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敢问大人一句,陛下当初判那位张氏有罪,是为了什么?”
张辉立刻道:“当然是因为她开棺验尸——”
李未央笑道:“不,是因为她私自解剖尸体!所谓损毁丈夫的尸体,便是其罪!若是她通过官府的仵作,公开进行解剖,那便不是罪过,而是为其夫君申冤了!更何况本朝的法典中虽然没有说死者一定要验尸,可却没有说一定不可以验尸!陛下的圣旨也只是说女子不可私下里轻易损毁丈夫的尸体,并没有不可以要求官府来验尸不是吗?!”
张辉一愣,仔细一想顿时哑然,他重重咳嗽了两声道:“就算如此,也要死者家属同意才是!蒋大人,你可同意?!”
蒋旭的脸色铁青道:“戮尸弃骨,古之极刑!这当然不可以!”不要说是将遗体解剖,就是将亲人的遗体暴露在众人面前由人翻检,也会被视为奇耻大辱,是对亲人遗体的亵渎。
李未央冷冷地望着他们道:“你不是想要找出外祖母的死因吗?不是要还她一个清白吗?现在百般阻挠又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虽然我大历的法典没有规定一定要验尸后下葬,但是你们情愿着杀害外祖母的凶手逍遥法外也不肯验尸,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你们情愿包庇凶手?!”
蒋海气急败坏道:“李未央!你太过分了!祖母生前横死、本已不幸,你自道是与我祖母伸冤,却分明是要害她身后还要被削骨蒸肌,再受荼毒,你的心肠果然是恶毒之极,你怎么忍心!”
李长乐泣不成声道:“是啊三妹,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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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大家好像都以为国公夫人是想设计李未央碰一下蜜枣就将自己的死冤枉在她身上……
小秦:这屋子里碰过蜜枣的人多了,怎么会用这种法子……我不否认她是设了陷阱想要害未央,不过,不是这种陷阱,这两章的一些疑问会在下面有解释,不用那么着急抽我==
编辑:还好,我以为你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写出神一般的剧情
小秦:我不介意你牵头猪来再踢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