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公子闻言,默然不语,从老者手中接过雨伞,径直回身退向后方。
司马湿突然生出一种很不安的预感。
因为那公子虽然往后退步,却静静站在不远处,灰袍老者依旧停在原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是在腾出战场。
司马湿的目光落在老者上方那些自动退避的雨水上,嘴角肌肉有些轻微地颤抖,“你们是什么人?”
老者脸上皱纹密布,胡须稀疏,从嘴里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让我滚?”司马湿神色微滞,气急反笑,在这偌大京都内,有资格让他滚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我知道你有些道行,但在我司马湿眼里,还远远不够看!像你这种蠢货,还没资格蹚太玄国教的浑水!”
司马湿把自己的名号亮了出来。他以为,就凭国教四大行走的威名,足以这老者知难而退。
老者叹息一声,凝视着司马湿的眸子里泛起失望的意味,“守之一道,在于隐忍。你的性情如此嚣张放肆,如何配得上第一守将的名头?”
说着,他缓缓抬起左手,神念微动,虚空中无数雨滴受到牵引,瞬间在他手间汇聚,凝结成一道无形的利刃,疾速斩向司马湿。
司马湿冷哼一声,握住雨伞的右手紧紧一抓,他身后的狂风暴雨顿时汹涌澎湃,雨中的那道无形屏幕骤然凝成,抵挡住了这道雨刃的攻击。
见一击未遂,司马湿冷笑连连,桀骜地道:“就凭这点手段,也敢到我面前卖弄!”他左臂青衫一挥,一股阴冷煞气裹挟着稠密的水滴直扑那老者。
“阴冰寒魄气!”
司马湿主修阴寒功诀,能以寒气冰封对手,威力可怕。他早年正是以千里寒冰封城的手段,无数次令对手无可奈何,从而成功抵御敌袭,闯出了第一守城大将的威名。
这些水珠只要一沾染到老者身体,就会立即释放出冰魄寒气将他冻结,令他束手就擒。
老者并不说话,伸出手掌对准那道迫近的水汽,一道真气自掌心间喷出,将它禁锢在半空中,逼得它自行冰冻成碎屑,坠落下来。
这下司马湿看清了对方的修为,面无表情地道:“原来你也在元神境九重巅峰,不知是哪方大家族的供奉。咱们两人实力不分伯仲,凭你一人之力无法救出牧野。你们走吧!”
老者嗤之以鼻,漠然道:“无知螟虫,也敢涉身洪流,妄自尊大!”
他身形遽然后仰,双膝骤弯,仿佛身后有一把无形的椅子,稳稳地凭空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双手前伸,掌心朝下一力,雄浑的天地元气滚滚而动,控制着从空中落下的暴雨水滴疾速凝集,倏然化作一张透明古琴,横亘在他面前。
司马湿不敢大意,情知这老者要使出真正手段,青衫双袖一振,一道巨大的骤雨屏障展开,终于露出原形,矗立在他面前。
他并不打算出击老者,只要能阻止这对老少进入身后这座青楼,就算大功告成。这就是他的守道。
老者双手缓缓按在雨琴上,开始信手拨弄一根根纤细雨线凝成的琴弦。
恐怖的真元旋即剧烈波动起来,那双枯手每次用力一挥动,就会遽然生出一道锐利无比的无形剑刃,呼啸着斩向那巨大雨幕。
轰!一道道利刃斩击在雨幕上,产生狂暴的气浪,将无数雨滴四处溅飞,扰乱了整座街巷暴雨落下的轨迹。
司马湿的滋味很不好受。二人功力虽然相仿,但主动选择守势的弊端在于,要锲而不舍地承受对方不断攻击带来的冲撞力。若非他修炼的内功强横霸道,恐怕体内经脉早就被其震裂。
暴雨苦寒,狂风骤疾。
无穷无尽的雨水从天上坠落,未及落地,便被这二人以深厚修为强行牵引而用,或凝为琴弦,或融入雨幕,为各自连绵不绝的攻守之势灌注无穷的力量。
那名年轻公子静静立在暴雨中,旁观着这气势磅礴的雨中对决,情绪却丝毫没有受到感染,仿佛是在看待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这充分证明了他们的信心。
老者抚琴的手速越来越快,十指纷飞,飘逸中透着鬼魅,在琴面上留下无数虚影。
而应声激射弹出的利刃也愈密集,不断在司马湿的雨幕前汇聚,勾勒成一个战意澎湃的“杀”字,以摧枯拉朽之势强硬前掠,轰击到正缓缓后退的雨幕上。
轰!无数道爆裂声同时响起,在这座雨巷内震荡不绝。
只见雨水杀字和雨水屏障各自消散,向四周弹射出密集到让人指的水珠,瞬间将那些坚硬的石墙弹穿出无数细小的洞孔!
老者手下雨琴受到激荡,遽然消散,他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跌倒,脸上涌起一股潮红。
另一方的司马湿则如离弦之箭般,被震飞到怡红楼前的坚硬石阶上,那件青衫上蓦然裂出无数道细小的血痕。
他是被动承受攻击的一方,承受的冲击力也就远比那老者更大,是以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
他狼狈地躺在暴雨中,好似一条落水狗,只能任由污浊的雨水溅落到他那件标志性的青衫上,全身湿得通透。
他面如金纸,神志模糊地仰起头,瞳孔里映射出那渐渐逼近的一老一少。那少年的金袍分外刺眼,让他双眸一痛。
“江州司马青衫湿。司马湿,你的青衫真的湿了!”
这少年淡淡嘲讽,脚踩着那副之前还无比倨傲的嘴脸,一把推开了怡红院的大门。
他正欲大步迈入,忽然回想到什么,侧着头冷冷地道:“你问我是什么人?我是这怡红院的老板!”
躺在地上的司马湿闻言,瞳孔骤然放大,抹过极度惊悚的恐惧。
“你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