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娘安慰她“知道你关心母亲,可小孩子家怎么照应大人?现下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齐田不理会,张罗人往自己那边过去,叫良嫫抱好阿丑跟着。
琳娘有些委屈“阿芒这样,未必是疑心我与小楼走水有什么关系?”
哪料齐田不只不解释,反到说“那我可不知道。”
顿时琳娘好不悲愤,双眸含泪“表嫂失察阿丑落水,骂我!向老夫人求参不得,骂我!小楼走水,还是骂我!我又做什么?阿丑即不是我推下去的,那参也不是我吃完的。小楼走水火也不是我放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说着悲愤道“我好好一个女儿家,因父母不在世才寄人篱下,自问从来没有害过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只因为没有得力的兄长父母,就要受人如此污蔑?”说着竟然就转身要投湖明志。
一时之间,拉的拉劝的劝。琳娘哪里肯听,放声悲泣,直叫自己阿爹阿娘带自己走了干净。
老太太都闹过来了,抱着她痛哭,说早年兄长要是不救自己和儿子,如今一家美满,他的女儿又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自己对不起兄长,要与琳娘一块投湖去了。
琳娘又不死了,大哭自己对不起老太太,总叫她伤心。
周有容又是跪,又是劝,气得要请家法打死齐田这个气死祖母的祸害。
田氏又还没有昏过去,只是没有力气闭目养着,看着这场好热闹,微微睁开了眼睛,冷不丁道“阿芒不过想亲自照料我,就值得大闹成这样,还要打死她?你们有这个精神跟这里闹着,还不如想想自己说的话要怎么圆。”
琳娘一下就哭不出来了,喃喃解释“表嫂也知道,这件事委实不与我相干。我也就是心里委屈。”直往周有容看。心里只恨这么大的火这样好的机会,田氏竟然没死。如今说什么都迟了。田氏被救了起来,梅心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万一躲在哪里瞧着,出事要回去田家报信呢?竟然什么也做不得。
周有容皱眉说“好了,先把夫人抬到我那边去。”他要亲自照料。
琳娘连忙去劝老夫人。
这次一劝就劝好了。见儿子真不高兴,老夫人也不闹了。
田氏躺着懒得理会她们,手握着齐田不放。齐田便让良嫫抱着阿丑也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住周有容住的那边院子去。
到了周有容那里,立刻叫了大夫来。看过田氏又看阿丑。齐田陪在旁边,告诉大夫阿丑先前呛了水,又跟田氏一起被困在火场里好几个时辰没人去救。
听得大夫谁也不敢多看一眼。只说病情。
仔仔细细看完说小孩子竟也没什么事,就是夫人得需好好将养。开的药内服外用一样也不少。
大夫要走,周有容立刻使了眼色叫人去送。想必是要塞些封口的红包。
田氏喝了一贴药,没有歇息反把周有容留下来,对齐田说“我有话与你父亲讲。”
良嫫连忙抱着阿丑拉着齐田,带下仆都退到院子里头去。
齐田问良嫫“母亲会不会与父亲离婚?”
良嫫问“什么离婚?”估摸着是和离的意思,说“岂是那么容易。真是和离,阿丑怎么办?小娘子怎么办?夫人哪里舍得你们呢。”直叹气。
好一会儿周有容才出来,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头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见齐田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过去摸摸她的头,突然问她“你恨不恨父亲?”又自问自答“你还小,不知道大人的苦衷。”
与小女儿站在一处,望着天上繁星,状似远眺风景,实则心生感慨。有着满怀的委屈与不被理解的愁苦。“我小时候可比不得你现在。你祖父早逝,祖母一个人拉扯我长大。为了让我读书,大冬天一个妇人去拉冰。手上冻得没有半点好的,全是血口子。便是这样,她也不叫我帮她。读书是门阀士族的玩意儿,我读来做什么呢?可她认定了我会有出息。”随后自己笑一笑。
仿佛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主动解释“后来我在陛下面前极力主张选拔寒士就是因为这个。”
他沉浸在往事里头,语气温柔低沉“陛下于东河起事之时,要不是阿舅一家我跟本过不去。哪有今日呢?这些事,你母亲是不会懂的,她自幼锦衣玉食,哪里知道别人受的苦。”
可齐田就不明白,读书就不能帮着拉冰吗?你可以白天帮你妈拉冰,晚上好好读书嘛。要不然,晚上拉冰,白天读书也行,还省蜡烛。把你妈累成这样,怎么能叫别人来替你还债。你妈也没拉冰让田氏读书。就算你妈拉冰给田氏读了书,也不能把人往死了逼吧。
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以她粗暴直接的思维完全无法理解。
看着周有容说得起劲。心里琢磨,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每家中风波一起,他都要这样找人倾诉一番,从别人口中听几句“也不怪你”“你母亲也怪难的”“你又做错什么呢。”这样的话。
这不就跟村子里头放羊的嘎妹子一样。先前丢了一头羊,找齐田哭诉自己不是有心的,自己委屈呀。齐田费了老大的劲安慰一番。不是你的错云云。
可过几天,嘎妹又来了,羊又丢了又挨了打。
再过几天,还来!
一次二次,还能说不是你的错。三次四次五次,明知道羊会丢却不想法子,挨打怪谁?还有脸哭呢!出毛的羊被叼不惨吗?羊做错什么!
这些话周有容说出来,齐田听了全身上下一百个不舒服,他既然觉得妻子儿子不如自己母亲重要,又不想法子缓和,自然就得要自食其果。如今局面有什么好觉得自己委屈呢。
周有容倾诉完,自觉得跟齐田又亲近了些。想想这些儿女,老大不成器,老二只会管家里要钱,阿丑年纪还小,阿珠莽撞爱闯祸,只有小女儿贴心。
叹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一胸郁结,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想着,算了,事已至此就照田氏说的罢。负手踏着月光去了。
齐田回屋,阿丑已经在田氏塌上睡了,田氏看上去精神不错,跟一个老嫫嫫说话呢,正说着“这几家里挑一家,给她定下来我才能安心。再者阿芒的年纪也该取个大名”见齐田进来便不说了,对她招手,齐田爬到塌上躺到她旁边。
田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她不一会儿就睡了。
醒来一看钟,已经十一点半。卧室门没关紧,能听到厨房炒菜的声音。齐田的心情一下就安宁下来了。
伸个懒腰坐起来,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阿姨做的菜闻着都香。”
齐田跑出去看,是张多知。他穿得很休闲,站在厨房门口跟齐妈妈说话。“阿姨来了,齐田就懒了。睡到中午也不起来。”
齐妈妈笑“她这段时间也累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不能老吃外面的饭。外面的饭不如家里的好。有空你就过来吃,把这里当家一样。”
张多知也是个自来熟“那我可有福了。阿姨可别嫌我。”又问“齐田说要读书,跟您说了吗?”
齐妈妈说“说了。阿姨觉得她想得好。现在社会还是要有学历才行。阿姨想着,先给她请家教。有些基础了再说。不过进学校程序上总会有点麻烦。”
张多知立刻打包票“这个有什么难的。这事儿简单得很,”
听他肯帮忙齐妈妈真高兴。这时候张多知无意似地问“阿姨认不认得赵姑娘?”
这件事他当时赵姑娘问的时候虽然好像没上心,其实他早先帮齐田查她外公外婆的时候,就觉得警方档案里似乎有个证人的名字眼熟。
回来换了个方向查了一下。一查吓一跳,齐妈妈原名赵多玲,要说还真应该是认识赵姑娘的。
赵姑娘以前做私人保镖,最后一任雇主在国际学校读过书。赵多玲跟那任雇主一个学校并且两个人关系非常好。赵多玲失踪以后,雇主还主动受过问询,想帮忙找到赵多玲。所以张多知查档案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当时他以为自己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