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顿步步走近牢房,张珏这才紧跟上。
“老师,你还好吧?”霍顿问。
囚犯缓缓抬头,张珏吃了一惊,那不是他熟悉的老师的脸,脸上的皮肤大块溃烂,就像张珏以前被雨淋过的模样。
“在这里与老师见面,人生真是充满了戏剧。”霍顿说。
“可你是剧本作者。”加恩呵呵惨笑,“你早就怀疑我,为何不先下手?”
“就像我早知道议长会害我,却依然等待他出手一样。”霍顿答道,“我需要名分,不仅做给当世看,也做给后世看。我希望自己成为千古称颂的明君。而对老师,不仅如此,更因老师对我有养育教诲之恩,我怎可先对老师不敬?”
牢房里响起笑声。张珏旁观着,看到曾经的师生典范落得如此地步,心中莫名发酸。这两人都不是陌生人,都是他尊重的人。
加恩笑过后,冷冰冰地说:“你冷酷无情,坏事做过不少,却在意起自己的名声了。杀了我吧!杀了我!我是你的政敌,是反对派的头头,你不能让我活着。我要是活着一天,就会想着推翻你这个独裁者!我会让你一日不得安宁!”
“我不会杀死老师。”霍顿轻轻说。
“你不杀我,是因为你害怕后世指责你杀害恩师!霍顿!你虚伪到此,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没有!”加恩贴上透明罩,对着霍顿咆哮,“我竟然教出了你这样的人!你毁了共和国,毁了我们的民主梦想!你必不得好死!”
霍顿的眉头皱了起来,“只有软弱无力的人,才会寄希望于诅咒。老师,你在教导我战斗技艺的同时,也把你的思想传授给了我。我也曾热血,为了共和国,我冲在最前线,甘愿牺牲生命。可我得到了什么?我的功绩越高,收获的猜忌越多,我受到怀疑、诽谤,甚至还有陷害。”
“我知道!我知道!”加恩痛心疾首,“但这不是共和国,不是民主制度的错,只是有些人心胸狭窄而已。你不能因为个别人的品行,怪罪国家制度!”
“是啊!我曾经也这么想,不是国家的错,是有些人太坏了。”霍顿追忆,“可那些人面对人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和蔼,像慈父一般?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关怀民生。可面对我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时,却严酷得如同遇见了敌人。我做错了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后来我发现,我们都没有做错,我没错,老师你们也没错。你们的权力来自于制度,而我们是有能力推翻这种制度的人,这就是天敌。当某个人无论做什么,人民都觉得正确有道理的时候,民主就瓦解了。无论怎么投票,人民选择的都是他,选票就变得毫无意义。而其他人则再不能用演说和金钱去打动选民了,他们的前途只剩下讨好那个人而已。这是民主的末日,多么可怕啊!你们做的事,不关人品。老师的人品难道很差吗?为什么也要反对我呢?”
加恩听得发抖,不知是生气,还是悲哀。他连连摇头,已经说不出话。
霍顿继续说:“你们把那样的人称为独裁者,因为他一个人能决定所有事,他不需要征求人民的意见。我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从来都没想过,但我却在无意中获得了拥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宣布我要做独裁者了,那时我还傻傻的莫名其妙。这是个莫须有的罪名,让我遭受到许多不该有攻击。那段时期,多亏有老师帮助,让我一次次渡过危机。”
“那时候,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但后来的事表明,我判断错了。”加恩起了悔恨。
“老师判断得没错,那时的我确实很无辜。但仅凭老师的帮助,我活不下去。我想明白了,是制度逼得你们这么做,这个制度把好人变成恶人,那么它就不是好制度。”
“不是制度的错!不是制度的错!”加恩反复强调,“由人民选出心中的治国者,这是最人性、最先进的制度,是保证长治久安的基石!”
“那么,是谁的错?”霍顿厉声高问,“人民都会选我,你们却说这不符合民主。你们的制度究竟是什么?军人参政会破坏选举公平,因为士兵一定会投票给将军,因此法律剥夺了我的被选举权。你们说,要参加选举就得舍弃军权。可放下了军权,我还能活吗?既然你们说我想做独裁者,那怎么能让诸位失望?独裁者算什么?你们的心只有这么点儿大?我要做火王。
“从今以后,我就是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