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无奈地表示了赞同。是啊,看看镇南军士兵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湖广一带乡下民间,对狐仙的崇拜本来就是千年不衰,现在王厚坤又给狐仙崇拜中加上了佛道儒三教色彩,更是让人无限崇畏;而他本人的地位,就仿佛各路神仙在人间的使者一样,是不可侵犯的。据说最初,赤脚军叛乱,起因就是宾州知州以邪教罪名,将王厚坤逮捕入狱,结果惹得火莲信徒大聚闹宾州,将宾州知州抓住砍了头,又冲进狱中,将王厚坤救了出来。
此时,高台上的旋转已经结束,王厚坤赤脚悬空,如履平地,竟是施施然从高台上一直“走”了下来。更惹得赤脚军纷纷跪地,膜拜不已。
红毡上依旧燃烧着青蓝的火苗,夜风中飘逸摇摆,王厚坤提起白袍,露出赤脚,缓慢而又毫不犹豫地,踏上了红毡!
那红毡一路铺向北方。大赵以北为尊,在各种祭拜仪式中,北边也常常是代表天地日月的方位,所以祭拜,也多面向北方。而此时,赤脚军的北面,就是平兴府,所以在众人眼中,看起来,这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踏着火焰,一步步,向平兴府逼近!
老头子走到了红毡的中间部分,也是赤脚军的正中的地方,停下来。这期间,竟是缓步轻抬,丝毫没有被火焰烘烤的受痛负累之感。
而此时高高城楼之上的朱富贵,也在感叹:“原来这个火莲元师,还当真是光着脚的,这样的赤脚,也还名副其实嘛!”
云裳没有内力,目力当然比不上身边两人精湛,听了朱富贵说的话,眉头蹙了蹙,说道:“火焰颜色偏蓝,还能够光着脚在上面行走,应该是硫磺、树脂等物按一定比例调和浸透在了那块红毡里,很容易着火,但火焰却一点也不热,即使是把纸张扔在上头,也点不着的。”
孔杰做瞠目结舌状,“公主连这个也知道?”
“哈!孔侍卫你大概还不知道,咱们公主当初研究过一段时间幻术,这点手段,不过就是幻术里头简单的障眼法吧?想要瞒过咱们爷们儿容易,可要是想瞒过公主的火眼金睛,他可差着火候呢!”
孔杰点点头,回头招呼亲卫:“还不过来,把无忧公主刚才说的记下来,给下面的兵士传过去,揭破他这个老不羞的!”
云裳却连忙制止说:“不忙!孔……大哥,让我再想想。”
这边云裳蹙眉沉思,那边火莲教的祭奠仪式也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火莲元师王厚坤设香立坛,原意就是请上天旨意,给他的赤脚军“加护”,同时,也要给对面的镇南军看一看,起到威慑的作用。
不过也因为场地的北面正对平兴府,因此王厚坤的“请神”仪式并没有加上面北叩拜的过程,反而更象对北示威的行径。但在场的赤脚军,还是全部拜伏了下来,对着的,是火莲元师王厚坤。
王厚坤的大弟子赵八在做司礼的工作,“焚香一叩,望佛祖怜我赤诚——”
“焚香二叩,求佛祖保我平安——”
“焚香三叩,愿佛祖惩治邪顽——”
随着赵八的一声声曼长的呼喝,众人也在依礼进行着跪叩,就连平兴城头,都有人参加了叩拜。
“焚香四叩,请祭品列于佛前——”
这时,有几名火莲教弟子,抬着两个偌大的铁盘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了火莲元师的面前,那盘子里,是两个铁打白莲花,花上,则是两个小童,一动不动,呈拜佛跪姿。
远远观望着的陆慎,此时忽然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柄。偏头去问身边的云裳:“到底想好了没有?要是你没主意,我带些人杀出去,也要把他们这场闹剧搅个天翻地覆!”
“焚香五叩,乞佛祖降我神谕——”
赵八终于完成了他的司礼工作,也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等待那“被神佛附身”的教主,宣诵所谓神谕。
火莲元师王厚坤立身火焰之中,以俯睨众生之姿,按照事先拟好的稿子一字一顿地背诵着:“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火莲弟子,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居于其中,常如赤子……雷公使者,在尔左右。风伯雨师,在尔前后。六甲直符,周匝围绕。青龙扶尔左,白虎扶尔右,朱雀导尔前,玄武从尔后,北斗覆尔头,天罡指尔足,腾蛇在尔手,为尔灭殃咎……”
说起来,这个当口,应该是平兴府众人偷袭赤脚军最好的时机,只要带一哨人马冲出去,管把对方的祭拜仪式冲个乱七八糟。可是……云裳回头看了看身后城下的那些镇南军的将士,大都已经完全被敌人的装神弄鬼唬住,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有半点斗气?!
如此下去……只怕也不是个办法。
云裳眼珠一转,抓了抓身边陆慎的衣袖,淡笑着让他附耳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陆慎眼前一亮,两人的主意就此打定。
赤脚左翼大将军顾远辽在跪拜的同时,还是左右瞄了瞄,觉得一切正常;城门上的平兴守军,也是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可恰在他松的那口气还没有回到肚子里的时候,异变已经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