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上的簪子被抽掉,青丝如瀑披散,其长过腰,再想收拢起来可是十分困难的了。凤紫泯略带些笨拙地绾着云裳的头发,试图将它们束在那顶白玉半月冠里;可他终究是做不惯这些的,几次努力未果,终于放弃。
“这半月冠用的时间长了,簪扣太滑扣不住,”他开始找理由,“而且楼卿的头发比幼时又长了好多,孤绾不起来。”
“既然绾不起,又何必抽了臣的簪子?”云裳回眸,略带嗔怨的语调,“而既然抽了簪子,那便总该想个办法出来……束发冠不好戴,那便不戴了吧;凑合着绾个幼时常梳的小髻,网个儒巾,也未为不可。”
难得听见云裳用这样俏媚的口气说话,凤紫泯心中一荡,急忙抬眼间,却正正撞进她那澈如清潭的黑眸之中……面前的人虽然青丝如洒,浅笑轻颦,可那眸中霁风朗月,灵慧明邃,哪里有半点媚色?
“不戴束发冠了么……”凤紫泯沉吟良久,这才说,“楼卿你行走朝堂,不戴是不可以的……但若是束发冠真的不好,又是私下偶尔为之的话,小髻儒巾,也算对付得过去。”
云裳唇边的笑意便愈浓,也不理会头发,只双眸如星。定定凝视着凤紫泯。
其实用得着什么绾小髻戴儒生巾呢?纵然凤紫泯不惯这些伺候人的活儿,难道还怕这大学士府中找不出个会梳头的人不成?再说云裳也算战场上打拼过来的,璎珞不在身边地日子,她也不曾自己散着头发;两个人说的,原本就不是这束发的事。
“当初科举制还没有这么兴盛的时候,我朝许多官员都是监生出身……楼卿的意思,莫非是要重振国子监?”
“陛下圣明。”云裳立刻顺杆而上,“考试只能选拔人才,却不能培养人才;讨论科举考什么,是因为陛下想要得到对应的人才。但从目前的状况看,得到的和想要的也未必相符……而且考试只看一日之短长,往往造成真才失之交臂的情况,象臣拿来地这份名录,里面的人各有优秀之处,想必陛下一见之后也会十分欣赏想要任用;然而臣可以保证,如果臣不去替他们作弊,其中很大一部分,甚至连榜尾都沾不上……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在科举选拔人才之外,再度振兴国子监。培养了人才来自己使用呢?”
她的话,明明振振有词。听起来十分有道理,可凤紫泯却总是觉得有一丝可笑……振兴国子监是个不错的主意,可那张名录中的人,都是各有优秀之处么?听说这些日子只要来投靠她的,都多多少少得了好处……其中很多人,的确是连榜尾也沾不上的……
“国子监能够重新振兴当然好,可大凤朝开国初年,监生的地位曾经极高,到现在没落至此,想必也有它的原因。贸然重新提高国子监地位,岂不是倒回去了呢?”凤紫泯似笑非笑,满心期待要看云裳如何应对,解决科举流弊地问题倒放在其次了。
“陛下说的是。大凤朝开国之初。国子监培养出来地监生都是从四品、五品开始历练呢。”云裳感叹,“后来科举日盛,流品也分得详细:进士及第叫清流;从监生入仕、由举荐做官、从吏道升转的。便都是浊流……这些途径越来越被人看不起,才渐渐没落了。其实臣以为,要论做官,只怕新科的进士们还有的要向这些浊流学习呢!”
“可清浊已分,只怕重振国子监难度重重啊!”凤紫泯再抛一问,索性将椅子一拉,又在云裳对面坐下来,专心等云裳作答。
“的确很难,臣也没有好办法。”不料云裳却回了这么一句。
两个人沉默下来。
“只怕国子监再也难找当年宋祭酒时的辉煌了!”云裳喃喃轻叹。
“当年的国子监祭酒只是兼职,宋太师一代大儒,国子监学生哪个不以能出于宋太师门下为荣呢……如今要重振国子监,除非新任祭酒也能有这样的分量吧……”凤紫泯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桃花眼一转,目光灼灼地盯住云裳,“孤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