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裳带着满肚子的心事,再次上朝。
然而事实上,凤紫泯也和她一样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也不想和云裳扯破脸皮,尽管她昨天在大殿上给了他难看,而他今日还是对她温然如水。
红栌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朗读着昨日里凤紫泯一夜未睡而得出的圣旨。
竟然是紧急调派了部分的粮草让曹太傅安排好人手和队伍,专门安插了一个提学做监军,押送粮草到前线去,虽然凤紫泯拿出来的粮草数量实在是少的可怜,但是总算见到了帝王的一片心意,只是明眼人都看的明白,这样一份明明白白的帝王心不是对那个带兵打仗的陆慎将军的,也不是对着退隐在家宅着的北侯陆灿的,更不是对着对自己赤胆忠心的大臣陆谨的,而是对着……那个大胆无礼的无忧公主的“薄面”上。
这样的举动,君心昭然,若此时,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的云裳还是装糊涂的话,那无疑的就会让这份帝王心变得很可笑。
事实上,云裳是个借坡下驴的好孩子,对凤紫泯的好心十分“欣慰”。
云裳在文官队列的首位从容的出列,迎上凤紫泯好像能杀人一般的冰冷眼神,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然后……
凤紫泯震惊的睁大眼睛,看着昨日还高傲离去的绯红披肩的她……在自己面前双膝跪倒,叩拜于地,额头贴在冰凉的理石地面上,掷地有声……如是者三,站起,归队,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既突兀,又好似在情理之中,既给足了凤紫泯面子,又……活生生的让凤紫泯的心跟着抖了几抖。
这是云裳和凤紫泯认识以来,第一次在大殿之上对凤紫泯行叩拜大礼,按照道理来说,一个臣子对君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是很本分的一件事情,然而对于满朝文武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无忧公主如此的……屈尊……
看来,为了陆慎将军,无忧公主真的是……豁出去了。
而这个行为看在了凤紫泯的眼中,也不知他这个帝王在作何感想。
下朝之后,陆谨追上云裳的轿子,轿子里,她含笑看他,“怎么?陆大哥,有事?”在她的心里,他总是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的沉稳与宽厚,即便是在凤紫泯对陆慎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之后,他还能对凤紫泯忠贞不二,实乃可敬。
而此时这个宽厚的长者在云裳的轿子前一躬到地,云裳拧着眉头往旁边闪了闪身,却被陆谨一把抓住胳膊,硬生生的拉回来坐好,“这一礼,云裳你绝对担得起。”他说着话的时候,嗓音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有些不似平时,云裳看着他挚挚诚诚的脸,心里一酸,别开了头,堪堪受了陆谨一拜。
他转身欲走,云裳从轿子里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口,陆谨脚底一滞,听见背后的她低声说道,“陆谨大哥,我不会看着陆慎不管,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所以,日后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也请陆谨大哥你……不要内疚。”
“一切……不过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罢了,埋怨不得旁人半分。”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已经很低很低,但是这些话仍然是像刀子一样扎进了陆谨脆弱的心上,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其实,哪里还用猜测什么,那么公然的逼迫了凤紫泯做了一件他极其不愿意做的事情,威胁了君王的人,又怎么会有好的下场?
云裳叹了口气,将手缩回来,扬声吩咐,“起轿吧。”轿夫们抬起轿子,撒脚如飞的跑走了。桃花色的轿子很快消失在繁忙的大街上,好似不曾来过。
而唯有陆慎,还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那儿,不能从震荡的内心斗争之中醒过来。杨红筹从他身后走过,拍了他一下,“陆兄,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不走了吗?”
陆谨一惊,“走。这就走。”
人生哪里能容许得了他停滞不前呢?他必然是要一直走下去的。到这个时候,陆谨才惊觉,原来,云裳就是这样一直不停的朝前方走着,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还是在不停的前进,哪怕举步维艰,哪怕荆棘丛生……
等到云裳回了碧落山庄,就安排人收拾东西连夜奔回了京城之中的莲心小筑,凤紫泯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的同时,她就已经懂了,此时的她应该乖乖的蜷伏在他的脚下,在天子的脚下好好的表现忠心二字,这样才能平息分毫君王的怒火和委屈。
云裳跨上桃花马跑出了几十米,回头遥遥的看了一眼顿时没了生机的碧落山庄,她想要清闲于世外逍遥的梦想,终归还是在维持了半个冬天和半个春天之后……破碎的干干净净。
“小姐,要不要给莲公子留个口讯啊?”他们这么走了,莲准回来肯定要找不到她们的呀。香香适时的在一旁提点。
云裳摇了摇头,“不用专程告诉他,莲准会找到我们的。”在听说了她在银安殿上的“丰功伟业”之后,聪明如鬼的他,也该猜测到她在这个世外桃源里是住不下去了吧?
回到莲心小筑的云裳顾不上睡觉二字,立马召来了白先生和冯少绾二人议事,说的却是让人揪心的话题。
“这一次陛下安排的监军是个提学出身,这人的底细咱们已经调查清楚,他本是曹汝言的一个本家的远亲,族里姓冯。”冯少绾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白先生有点遗憾的补充道,“这个押送粮草的监军,是冯平樟的亲侄子。”
云裳“呵”了一声,从袖子里抖了抖手,“这还真是不好办了,冯平樟毕竟……是因我而死。唉,本来,我也不想做到这一步的,但是现在看来……不做是不可能了。少绾,上一次让你准备的人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