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离中央党校并不远，李从云跟他聊了一会儿，车已经到了地头。大家先后下车，青河制呢厂已经在门口打出条幅：“热烈欢迎中央党校中青班各位领导来我厂指导工作”。

不仅如此，一批厂领导也率人站在厂门口迎接，整个厂子的大门和周围，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中央党校中青班派出带队来考察的“老师”，乃是一位享受正厅级待遇的校领导，同时京城市工业委员会主任、海定区主管工业的副区长两位也随行陪同考察调研，从级别档次上来说，是比较高的。

领导们叙话自然是带队的三位领导，但鉴于中青班的学员个个都是大小“领导”，青河制呢厂的厂领导们免不得也要一个个握手。

李从云在和其厂长、书记握手之后，轮到第三位厂领导的时候，忽然一愣，然后笑起来：“鲁浩？原来你在这工作？”

鲁浩也不过二十出头，个头不是很高，但精神很好，穿着得体，在一众厂领导里面年轻得耀眼。他笑着跟李从云用力握了握手：“从云不错啊，都到中青班培训了。我毕业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欢迎领导来视察啊。”

李从云连忙说：“鲁主席，你这可是骂我了，你可是我的老领导啊。”

鲁浩哈哈一笑，见后面还有不少人，就说：“我们一会儿再聊。”

李从云点点头，跟下一个厂领导去握手了。

见面完毕，大家首先去了办公楼，青河制呢厂的书记出来向大家介绍制呢厂的历史。

要说青河制呢厂的历史，那真是比较久远了，从前清光绪年间就开出现了，解放后主要生产军用粗呢地毯，后来又生产呢子大衣，而且专供领导干部。后来制呢厂的效益越来越差，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市场化的大浪打来，体制僵化、负担沉重的制呢厂连年亏损，现在已经是勉力经营，若不是政府开没法完全丢开手，只怕倒闭是无法避免的了。

李从云这时候才突然想起，鲁浩的仕途好像就是从制呢厂开始，他“今后”就是因为把制呢厂扭亏为盈，然后被高层看中，调到京城某高科技园主政，成果丰硕，然后又升任京城副市长，再后来……

难怪，难怪他出现在这里了。

鲁浩也是李从云华大的同学，确切的说，是学长。鲁浩是89年毕业的，在87到88年，是华夏大学学生会主席，校团委常委。李从云刚才说鲁浩是他的“老领导”，就是指这个。

想到这一点，李从云突然有点好笑。

今天回去是要写调研材料的，自己是不是干脆写一句：“让鲁浩当厂长，三年内保证扭亏为盈”就算了？要知道，这可是“历史”说明的“成功经验”啊！

书记介绍完制呢厂的光辉历史，厂长就出来带大家参观生产车间，又一一介绍制呢厂的优势，同时也不讳言制呢厂目前面临的困难。这位厂长看起来也不是对厂子的情况没有了解，只是他那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没有闯劲，打算混日子的老油条。

李从云心里摇了摇头，靠这样的一把手，能让厂子扭亏为盈才怪了。

让李从云意外的是，鲁浩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厂里的副厂长，而且看起来仅仅排在厂长和书记下面，算是“三把手”。

李从云在队伍里插了插队，溜到鲁浩身边，拍了他一下。

鲁浩转头，笑起来，小声说：“来找我混个调研报告？”

李从云一翘大拇指：“鲁主席果然英明……哎我说，有你鲁主席在，这制呢厂居然还要亏损，这可太丢咱们华大经济学院的面子了啊，你可是经院的高材生啊。”

鲁浩苦笑：“你不知道，这企业上的事情不好办。我前两年在制呢厂的附属呢子服装厂当副厂长，那厂长久病不管事，我还能发挥一下，把那服装厂搞得有了点起色……哪知道动作有点大，就得罪了不知道何方神圣，把我明升暗降，搞到总厂来干副厂长。这个副厂长哪里干得下去？厂长和书记……喏，你看见了，都是这么个模样，我说要精简机构，他们说那会得罪干部群众；我说要调整生产组织，提高效率，他们说没安排上工的工人会闹事；我说更新设备提高竞争力，他们说搞不到钱；我说……唉，我现在就是个神仙，也使不出力啊！”

李从云理解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嘛，鲁主席的能力，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么个制呢厂，要是你来掌舵，哪里有弄不好的？看来还是人的问题没有解决，拦路的太多了啊……”

“哎哎，你小声点。”鲁浩连忙拉了李从云一把：“我这儿本来就难办，你还打算让我混日子都混不下去啊？”

李从云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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