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微微泛白,太阳还远远没有升起,无风的清晨笼罩在淡淡的迷雾之中。黯淡得长街上零星的灯笼依稀散出灯光,在雾中朦朦胧胧、光亮迷离。
听着车轱辘“叽咕”枯燥地转动,手背感受着初冬的寒意,符金盏默默地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郭绍坐在旁边,昨夜情意绵长的亲昵细语仍旧如在耳际,但现在他们都没说话。符金盏挑开车帘的一角,观察了一会儿外面的光景。偶尔能看见一两家铺子正在取门面前的门板,准备开门做生意了,新的一天正在开始。
“你一会儿去做什么?”符金盏轻声问道。
郭绍道:“我先等着接二妹回家,然后去殿前司点卯应该还来得及,东华门那边离家的路程不太远。”
符金盏幽幽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何,心里感觉怪怪的,有点酸。”
这时符金盏的手背感觉一阵暖和,郭绍好言道:“可能因为是分别。你往宽处想,刚才不是说了,宫廷和郭府之间很近,我们都在东京城很容易再见到。”
“嗯。”符金盏脸上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弯弯的眼睛如同月亮的光辉一般温柔,她又小声道,“这么冷的天,你的手真暖和。”
人马到了西华门,宦官曹泰带着“符二妹”进宫。郭绍带着人去东华门等着去了。
……万岁殿寝宫内,符二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见符金盏拿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忍不住问道:“大姐昨晚没睡?”
符金盏:“睡得晚。因为忙完事太夜深了,我就在金祥殿暖阁里歇了一夜。”
符二妹注意观察姐姐的表情,那张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脸上,明显带着疲惫,但很从容淡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生了什么大事?”符二妹又轻声问道。
符金盏道:“关于蜀国的,有细作传密报回来,蜀国主正在加紧防务,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我们会攻蜀。”
“哦……”二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笑道,“我反正也不懂那些事,大姐和我说也没用。我要起床洗漱了。”符二妹轻快地从床上起来,姐姐出奇亲热地帮着她穿衣服。
大姐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但二妹直觉还是有点蹊跷。包括父兄、大姐在内,根本懒得和她解释什么正事,多半一句你不明白问了也没用就完了,大姐今早怎么会和自己详细解释?
符二妹有自知之明,心思根本比不上大姐;也了解大姐,心底沉静如海,她如果不愿意别人看出她的心思,没人能从她身上知道半点风声……但符二妹也并不是粗枝大叶的人,她的心也很细。
符金盏似乎在强忍着倦意,耐心地陪二妹用完早膳,收拾停当。这时曹泰进来禀报,郭绍一大早就到金祥殿外面等着接夫人了。
二妹便向符金盏告别,金盏赏了她一些饰、丝织物,十分大方。
她见了郭绍十分高兴,跟着他回家,然后劝他去上值。又回到了湖边的幽静的园子里,符二妹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要找有趣的事消遣。
她先拿出大姐送的东西,饶有兴致地一样样看。符二妹本来就对这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很有兴趣,何况是宫里的贡品,精湛的工艺比市面上随便买到的又不同一些。但符二妹很快现这些东西虽然贵重,显然大姐没花一点心思挑选,耳环竟然有三只……符二妹脑海浮现出这样一幅场面,大姐心不在焉在自己的饰箱里抓一把出来。
二妹丢下手里的饰,站了起来,双手握在一起在明净的卧房里走了几步。她抬起头时,玉清正默默站在门口……早就习惯玉清在身边了,她是个很好的陪伴自己的人;心情低落不想说话时,玉清从来不会烦她,心情好想找人分享愉悦时,玉清又会认真听自己说话,从来不嫌她话多琐碎。
“玉清。”二妹轻轻唤了一声。
心不在焉的玉清立刻转过身来:“二娘子。”
符二妹道:“你去看看董三娘在哪里,把她叫过来。”
她想起来,董三娘的哥哥董二是夫君身边的侍卫。虽然符二妹从娘家回来的时间不长,又在宫里呆了一个月,但也听说了董三娘的事;因为她二哥被郭绍从死牢里救出来了,园子里偶尔有人说这事。
不多久,董三娘就怯生生地走到了卧房门口,屈膝道:“夫人叫我?”
符二妹看她胆小的样子,年纪看起来也小,忙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好言道:“你不要怕,我平素对你好不好?”
董三娘小声道:“好。”
符二妹点点头,招手让她过来。董三娘埋着头,慢吞吞地挪到二妹面前。符二妹便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对金耳环,轻轻戴在董三娘的耳朵上。
董三娘脸一红,伸手摸了一下,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说道:“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