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看着那双鞋子,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她低着头,原本等着对方让路的,可是,对方一直不让,让刘蓉莫名的有些恼火。她抬起头来,刚想训斥对方,忽然,头顶传来一个极淡的,却也绝对不会陌生的声音:“这不是刘姨娘么?你来见段老爷了?怎么不进去呢?”
刘蓉霍地抬起头来,因为是侧脸,所以,刘蓉先是看到只看到一袭蓝色的裙,淡色的棉衣的女子。长及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乳白丝绦束腰,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再看她的式,亦梳得清爽简洁,只是梳了一个髻,前额丝貌似斜斜分开,插上两枝碎珠簪,显得庄重而不失简洁,成熟而不显得俗气。
刘蓉抬头的瞬间,那个女子正好转过头来——那是一个并不算年轻的女子,瓜子脸,长眉,秀眸,微微扬起的眉,那神情,象极了年轻时的杜青鸾的样子,此时,她一双灼灼的眸子,冷冷地望着刘蓉,宇眉之间,还带着讥诮的、冷漠的笑。象在笑时空穿云走,一瞬已百年。
那个女子,刘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那个名字,就在舌尖,在口边,只一眼,刘蓉就脱口而出:“春桃?怎么会是你?”
春桃望着刘蓉,淡淡地笑,讥诮地笑,然后,她淡淡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是春桃,是春桃。
是那个曾经目睹了她最后真相的女子。
刘蓉呆呆地望着春桃,只一瞬间,回忆的长线,又将她拉回了年轻的岁月里。
关于春桃的故事,无关阴谋,无关爱情,却是关乎于真相。
那一年,刘蓉的哥哥在战场上受伤,被人救回来之后,刘蓉在榻前侍候他。并非刘蓉不尊重自己的亲生哥哥,而是刘芾的性子,不但耿直,而且忠心。他即便是自己要死了,也都还想着段正是否脱险。
刘蓉帮刘芾跑了一趟又一趟,是去问段正的安危的。可到了最后,当刘芾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向自己的哥哥说了自己的心事,说自己喜欢段正,并想嫁给他。
可是,刘芾却怒斥了刘蓉一顿。那话的大意是,段正有了杜青鸾,不可见异迁思。杜青鸾一个嫡出的小姐,不但深得段正之心,就连她的身份,又岂是一个寒门孤女可以比的?
刘芾的话,彻底惹恼了刘蓉。她一反手,将桌子上的药碗打翻。然后,朝着刘芾哭闹起来。
刘蓉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大抵是说杜青鸾又骄横又跋扈,有什么好?再者,就说刘芾不是自己的哥哥,若不是的话,岂会不帮自己的妹妹,只帮外人?
两兄妹的争吵很猛,那时的刘蓉,因为火攻上心的缘故,所以,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时全部都说了出来:“我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妹妹,一定是哪里找来的孤女,所以,你不疼我,不爱我,而且,还专门的帮着外人欺负我……我不要你这个哥哥,你干脆去死了算了。”
当日的刘蓉,一边哭,一边骂,声音很大,大得当春桃走过来,她都没有看到。春桃是来送药的。她将药放在刘芾的桌子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刘蓉,然后,离开了。
没过多久,刘芾真的死了。当日,春桃冷冷地望着刘蓉,用寒冰一般的声音问她:“现在,你哥哥死了,你满意了吗?”
刘蓉原本是想表现出哀伤的,可是,春桃的表情,却激怒了她。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大吼道:“死了就死了,我满意了就满意了,死的又不是你的哥哥,关你什么事?”
……
想到这里,刘蓉忽然微微地吁了口气——曾经的曾经,杜青鸾那个豪爽女子对自己很好,段正也对自己很好。可是,偏偏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却总是用带着锋芒的、戒备的冷冽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在看一人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