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架灰黑色机身穿云而过，万千纸张如雪片般登时在半空中纷纷扬扬，朝德国的各大地区四散飞落。近三周内，英国皇家空军的惠特利轰炸机已空投了约一千两百万份传单，向德国国民极力披露德波战争爆的真相，指出希特勒必须为这场战争引的一切后果负责。

然而，戈培尔的宣传能力更胜一筹，致使德国人反而更加拥戴他们的纳粹政府，丝毫不受这些传单的影响。不仅如此，不少英国空军士兵也为飞行中遭遇的寒冷与疲乏而极度不满，甚至将此任务讽刺为“无聊的扔手纸行为”。温斯顿·丘吉尔等鹰派人士更是屡次向国会提出了强烈批评。【108】

突来一阵秋风，这些被空投的传单打着旋儿，竞相飘落在柏林大学校内一处泛黄的草坪上。大学生们早已厌烦了这些千篇一律的纸片，乃至看也不看便将其揉成一团，扔入垃圾桶或纸篓中。不过一份醒目地印有“NOWAR”（反战）的传单，仍被一名身着粉白色束腰洋装的黑女子弯身拾起，反复阅读。

离那女子不远处，一名身形颀长的男生露出轻蔑的笑容，侧朝他身旁的褐女子悄声道：“快看前面那个亚洲人，她就是上周从慕尼黑大学来的实习生‘米娅’。听说她父亲勾结外敌，屠杀自己的国民，简直卑劣至极。”

褐女子斜睨了那黑女子的身影，鄙夷地撇撇嘴：“没错，是那个姓‘林’的中国人。听说他们连都也被攻陷了，大总统逃到西南深山里，至今龟缩不出。啧啧，让我不禁想起他们的前任女统治者，也是被揍得一路西逃【109】，真不愧是‘东亚病夫’！”她说完便将书本掩住嘴唇，低声讥笑。

“你们在偷偷摸摸地扯淡什么？”不想那中国女子陡然回眸，一口流利的德语冷冷反诘，“我就是‘米娅’。你们若是有种，就当着我的面再重复一遍！”她沉下面色，冷冽的目光瞪得那褐女子心下一抖，凝住了讥诮，侧过脸去，不敢回视她。

那男子却面不改色，加快脚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双手搭在腰间：“林小姐，请你为我与维奥拉逐一解答：如若贵国打败了入侵者，那么如何解释几十万国民惨遭屠杀之事？若是连都也落入了敌方之手，是不是意味着亡国？对了，你最近是否从新闻中获悉那几个妄图刺杀元而被处决的波兰人？他们的军队何尝不是被帝国逼得一路败退，畏缩在华沙苟且偷安？难道你不认为贵国与波兰的命运何其相似？简而言之，贵国与波兰就是天生被奴役的命！”

注释：

【108】史料参考《第二次世界大战简史》（残本）莫斯科军事出版社-1958年版；《1939年—1941年的欧洲战争》普洛耶克托尔著，莫斯科军事出版社1963年版等，部分文字斗胆改动。

【109】即满清太后叶赫那拉氏慈禧，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前夕，慈禧带领光绪、隆裕等人仓皇逃到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