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抱紧的纪筝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紧绷绷的象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刻马上就会跳起来把这个胆敢冒犯他的人一顿暴捶。
但是……
实情是,纪筝没有把李复林推开,更没有暴揍他。
她的身体从僵硬如石头一点一点的变得松缓下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任李复林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李复林才松开手。
他刚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现在却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
不用问,救他的人一准儿是纪筝。
他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想的人就是她。
那短短的一瞬间,他这大半生的点点滴滴流光掠影一般从眼前闪过。
他从少年时就比旁人要稳重,做事很少冲动冒进。而且他这人看着随和,其实拿定了主意之后就不会变改,更不会动摇不定,想着“如果我做了后悔怎么办”。
他做过的选择,无论结果是不是全都正确,他都不后悔。
可是有一件事情他想到了,也后悔了。
“等上岸了,咱们就结为道侣吧?”
在这种情境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要让旁人知道,不瞠目结舌才怪。这可与他的身份一点儿都不相符,既荒唐,又唐突。要知道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和纪筝有过什么越界的言行,连手都没有拉过,更没有说过类似“我心悦你,期盼相守”之类的话。
可是纪筝也不是一般人,李复林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突然抱住她,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对她来说好象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好。”
这句话答的一如既往的冷静平淡,她脸上一点儿娇羞之色也没有,仿佛李复林刚才说的不是结侣,而是问她今天天气怎么样。
这句并不甜蜜温柔的回答,却让李复林一时间傻了。
他这一天大起大落,在生死关头打了个转,还正经历着一座城的陷落毁灭。可是这些他全顾不得了,似乎这世上的花在这一刻全都盛开绽放,耳边如同响起了仙乐一般,整个人飘飘然,快活的能够飞起来。
“真,真的?”李复林问了一句傻乎乎的话。后来他再想起这一天的事,就特别想把此时的自己再打晕一次。
这种时候怎么能犯傻呢?哪怕此时此地要什么没什么,他什么也给不了纪筝,起码也要说几句情深不渝的甜言蜜语让她高兴一吧?
不过即使时间倒流,把此刻再经历一次,李复林觉得自己多半还是会高兴的变成个傻子,纵有再多的情话此时一个字也都想不起来。
而且……纪筝根本不在乎这些。
她从来不在乎旁人嘴上说什么,不管是奉承也好,讽刺谩骂也好,她都全不在乎。
即使李复林现在狼狈不堪,一身上下都湿淋淋的,还披头散,她都没放在心上。
“嗯。”纪筝点了点头:“等上岸。”
李复林乐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脸上那笑容全无他平素的从容淡定,傻的让人都看不下去。
这会儿他才有心思注意到当下的处境。
纪筝不知从哪儿弄了只小船来。
李复林看得出来这原本应该是个法器,天见城有不少这种东西,毕竟他们再与世隔绝还是有些事得出去,飞舟这种东西对旁人来说既昂贵又不实用,在天见城却不稀罕。
不过眼下这飞舟怕是已经损坏,飞是飞不起来了,好在用料考究,本身份量也轻,现在他们就待在这么一艘飞舟上头,在海上漂着。虽然没有浆没有帆的,但是对修道之人来说这都不是难事儿。
比较难的是现在他们头顶还是落石不断。大大小小的落石就算没有砸在船上,砸在附近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
“对了,莫辰和晓冬……”
“你徒弟没事。”纪筝说:“那个铜环你是不是交给他们了?”
说起这个李复林有点儿不好意思。
铜环是纪筝给他的,他又给了徒弟。
换个小心眼儿的女子或许会因此怄气,但纪筝不会。在她看来,东西给都给出去了,那就是李复林的了。他要愿意给人,那是他的事。就算他把东西扔了砸了,只要他高兴,他乐意,那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能感知到铜环的大概位置,就在前面不远。”
他们当时一起落下来的,但是因为风大、还有旁的原因,落水的位置离得有段距离。
有莫辰护着,晓冬入水时尽管也受了冲击,但好歹是挺过来了,情况并不算太差。
只是他的心思却还在那根柱子上头。
那……那其实不是柱子。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看到的又只能算是个虚影,晓冬心里就是知道。
那不是柱子,那是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