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目中深意渐浓,凝目望着平阳公主,似是要把她看透一般,淡然道:“想来是薛朗献策于我时,心神不宁,意动神摇之故。”
平阳公主一怔,眼中掠过疑问之色,道:“这倒是奇怪矣!薛朗此人行事踏实稳重,竟然也有心神不宁之时?不知所为何事……”
圣人没答,而是走下御座,拉起平阳公主,父女俩一人一把椅子,坐成一排,圣人转头,与平阳公主面对面,慈爱的眼神细细的打量着爱女,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我儿为阿耶奔波受苦,辛苦你矣!”
平阳公主微微一笑:“为阿耶何来辛苦之说!”
圣人道:“你们兄妹,若要论功,太子也不及你,世民多年功勋积累方可比肩于你。惜乎你身为女子!”
平阳公主笑道:“阿耶莫要如此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女儿如何敢比!太子之功,功莫大焉,岂能不如女儿?何况,阿耶予女儿的,已是女儿不敢想之重赏。纵观古今,试问可有镇守要塞之公主乎?亘古未有之事也!阿耶护持女儿至此,女儿心中唯有感激与惭愧!”
圣人点点头,道:“往日忙忙碌碌,今日细看我儿,已是韶华消逝。说来,柴绍暴亡已然多年,初时我儿为流言所累,后来又为阿耶奔波,年华蹉跎,阿耶对不住你呀!”
“阿耶!”
平阳公主提着裙角站起来,直接屈膝跪于地上:“阿耶如此说,女儿如何担待得起?阿耶对女儿有父母之恩,女儿所作不足以报答阿耶恩情十之一二!让阿耶为女儿操心至此,应是女儿对不住阿耶才是,女儿不孝!”
李渊眼中隐现泪光,如幼时一般摸摸平阳公主头顶,伸手扶起她:“起来吧,阿耶不再说那般话,你也不许再说,朕的女儿孝顺与否,朕岂能不知?”
“喏。”
平阳公主这才起身,被父亲拉着重又坐到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圣人道:“阿耶知你们兄妹姐弟皆是好孩儿,你阿娘把你们教得极好。或许真是老矣,近些年来,阿耶时常想起你们阿娘,惜乎走得太早,太早!”
“阿耶!”
提起母亲,平阳公主人也不禁湿了眼眶。圣人道:“前几日阿耶还梦到你们阿娘,你阿娘问我,为何尚让我们的爱女孤身守寡,无人关怀饥寒饱暖?你阿娘责我为人父何其失职也!阿耶思之,不禁愧从中来。你的兄长与兄弟皆已为人父,唯你一人孤身守寡,实是阿耶失职也,那怪你们阿娘入梦责问。”
平阳公主连忙道:“此事怎能怪阿耶!是女儿命该如此……”
李渊举起手掌,制止平阳公主继续往下说,慈蔼笑道:“阿耶知当初你阿娘找人为你批命之事,知你明年方能成婚。此事好办,先定亲,明年再成婚便是。”
平阳公主神情一紧,追问道:“莫不是阿耶已有属意之人?”
圣人笑眯眯的点头,道:“你可知薛朗献策之时为何心神不宁、意动神摇?”
平阳公主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面上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女儿不知,且等阿耶解惑。”
圣人面上的笑容,竟现出骄傲自豪之色,朗声笑道:“薛朗那般乃是因为我儿之故!”
“啊?”
平阳公主满脸异色,再掩饰不住。
圣人笑眯眯的道:“薛朗心慕我儿,以三策为聘,向阿耶提亲!哈哈哈……往日看薛朗,品性敦厚,淳朴实诚,今日方知内秀面薄之处,不过,倒也不失勇敢!竟然胆大包天到向朕提亲,求聘公主!”
圣人似乎觉得十分好笑,笑声愉悦,满脸的笑容,倒不像是有芥蒂的样子。
平阳公主沉默一阵,问道:“那……阿耶可答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