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崔耕带着杂役,押运着采购而来的军粮,到了仙潭村军营。
“崔长史来了,不知这次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那还用问吗?肥猪嫩羊呗,说不定还有只摔断了腿的老牛!”
“要是有牛肉就太好了。跟你说,俺这辈子也只有当了兵才吃到牛肉,真他娘的香啊!”
……
远远望见崔耕的马车,正在训练的士卒们就像一群饿红了眼的野狼,瞬间不淡定了。
纵是郭恪在场,也险些弹压不住。
“肃静,统统给本都尉坐好了!原地休息!”
“喏!”
把士卒们都安顿好了,郭恪踱着步子,往崔耕这边走来。
“参见都尉大人!”还没等郭恪走到近前,崔耕就远远地行礼。
“免礼。”郭恪摆了摆手,道:“本官过来看看你准备的军粮。这些日子,儿郎们操演地辛苦,就指着你这军粮提振士气呢……嗯?”
郭恪看着从骡车上卸下来的军粮,霎时止住了说话。皱起眉头,暗里数着……六只羊羔子,十五袋粮食,还有八筐菜蔬。
不对啊?
怎么才这么点?
“就这些军粮?崔长史,你没搞错吧?”
普通人称呼崔耕为崔长史,那是尊称。但郭恪一般称他为崔大人,称崔长史的时候,要不是对他表示赞赏,要不就是……准备火了!
崔耕脸上尽是坦然,瞪大了眼睛回道:“没搞错啊。大人您看,有菜有肉有粮食,荤素搭配。营养健康,这不挺好的吗?”
“好?好个屁啊!”郭恪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愤愤地道:“肉呢?肉食呢?一只羊羔子去皮去骨头后,还能有几两肉?姓崔的,你这是喂鸟呢?本官给你的伙食钱不少啊……混账!是不是你都贪污了!”
沧啷~~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甫落,郭恪已经将随身的佩剑抽出来了,搭在了崔耕的脖子上。
显然,郭恪真急眼了。
没真正带兵以前,他以为要收士卒之心,无非是解衣推食那一套。
可实际操作起来却现,虽然不能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也着实相差甚远。
没点实际的好处,光讲情怀,谁跟你干啊?
他甚至有些怀疑,士卒们之所以没有因为自己的严苛训练哗变,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好伙食。
如今崔耕在关键问题上掉了链子,势必影响到士卒的训练,郭恪岂能不大雷霆?
凉飕飕的长剑搭在脖子上,崔耕顿时面呈惧色,一边用手轻轻将长剑推开,一边急着解释道:“都尉大人容禀,下官太冤枉了!下官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我们崔氏酒坊虽谈不上日进斗金,但家资厚仓禀足,还不至于穷到要贪墨这么点银子。大人啊,并非下官贪污,而是肉价飞涨,您给的那伙食钱,着实不够。”
“狡辩!”郭恪怒道:“现在天下太平,又没有什么天灾,怎么会肉价飞涨?”
崔耕道:“虽无天灾,却有人祸!都尉大人莫急,且听下官慢慢跟您解释……”
紧接着,他就添油加醋地把新任巡检官私涨厘税事儿说了一遍,非但如此,还拐着弯的把天顺钱庄顺带黑了一把。
最后,崔耕将之前在牲口市打听到的肉价整理到了一张纸上,递给郭恪,道:“这纸上的人员名单都是牲口市有名的肉贩子,大人若不信可以派手下去牲口市打听一下。因为巡检官私涨厘税,这帮牲口贩子无奈之下只得疯涨肉价,最后可苦了百姓。这不,如今这肉价一涨,咱们的银子也只能购到往日的一半羊羔子。”
“果真如此?”郭恪缓缓把宝剑收了回来,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张纸,细细瞅了一眼后,道:“看来是本都尉冤枉了崔大人,原来该死的都是那贪赃枉法的巡检官。”
“哪里,大人一心为士卒着想,士卒喜则大人喜,士卒怒则大人怒,真是有古之名将的风范啊!”
小小的送了一个马屁过去之后,崔耕又道:“大人,您看这事儿怎么解决?要不……您给武荣县衙份公文,让他们管管那吴瘸子?”
“公文?”郭恪嘴角微撇,不屑地道:“本官堂堂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襄两县军务的折冲都尉,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巡检官公文。他吴瘸子配吗?”
“那大人的意思是……”
“来人!”
郭恪忽地转身,冲着操练场中正点校士卒的旅帅高喝一声:“薛旅帅,点齐人马,随本都尉入城!”
不消一会儿,郭恪一马当先,领着操练场中几百府兵杀出了大营,出了仙潭村直奔清源城方向。
我擦,这么大阵仗,估计要闹大了!
崔耕见着郭恪竟领着整整一营满编的府兵杀向清源城,也有些傻眼了,这郭恪不闹则以,一闹就是惊天动地啊,看来这厮平日里绝对是衙内作风!
没用一个时辰,郭恪便领着人马入了城,杀奔至牲口市的巡检司前。
恰巧吴瘸子今天在巡检司当值,忽地见到牲口市中涌入这么一批凶神恶煞的兵痞,仔细一打量,竟是驻扎在城外的折冲府大营,尤其是一马当先之人,可不就是新近上任的折冲都尉大人?
这位主儿可是襄管两县军务的正六品大官,怠慢不得,于是他赶紧一瘸一拐地迎了出来。
他满脸陪笑地走至郭恪前,抱拳拱手道:“不知郭都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哈!”
郭恪连马都没下,用马鞭一指,暴喝道:“你就是吴瘸子?牲口市的巡检官?”
“正是卑职。不知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来牲口市,有何贵干?”
“本官就问你一件事,自从你上任以来,是不是牲口市的厘金长了两成?”
“确有此事,不过……”
“好!那就不是本官冤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