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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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从午睡中醒来,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一脸悠哉的在池塘边蹲下。
池中锦鲤摇头摆尾,水波荡漾,倒影着少年唇红齿白的脸孔,后来破相的一剑伤疤,还没生。
稚嫩的相貌,充满活力的身体。那些刻骨铭心的险死还生的伤痕,都还未有生。
这时的他,年轻并纯真着。
他是谈未然。
一个月前,谈未然在未来被杀死,重生回来。没人知道,年轻稚嫩的身体中,是来自未来的谈未然。
我回来了。
没法想象,无从解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死后,重新回到这个年代,但我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谈未然心想。
爹娘如今安然无恙。师门此刻尚存,师父,师姐师兄等人,都还有滋有味的活着。
黄泉战争还没生,诸侯尚在蛰伏,更不要说更为遥远的神庭论战。
这是谈未然记忆中最美好的纯真时代。
一名总是一脸和气的老者步入院子,轻道:“少爷。老爷有信来了。”
这封信也该来了。谈未然不必看,也知其中内容。用裁刀裁开信封,取来略微浏览,果然和他前世经历的一模一样。
师姐,师兄,我这个老幺很快要来和你们重逢了。
谈未然嘴角的一抹笑意浅浅:“林老,我爹的意思是要我拜入行天宗。”顺手把信件交给林老:“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
林老看了一眼,把信交回,笑道:“老爷主母一直漂泊在外,剩下少爷一个在家族,总有不便。”一顿,他问:“此去行天宗,路途遥远,不如把绿儿放回家吧。”
谈未然露出一缕微笑,混杂些许感伤。前世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后来才知。绿儿被放回家后,其父母再一次把她卖给大户人家。期间生什么,没人知道。只知没几年,绿儿就跳河自尽。
“带着一道吧。”谈未然说:“身边没了绿儿,总不太惯。”
未来的许多人许多事,他一定不会坐视生,那些改变,先从绿儿开始吧。
走入卧房,从床底下拉出一口精致盒子,把这封信按时间顺序捆在原有的一叠信件中。从这些就能看出,谈未然有多么珍视这些信件。
谈未然拍拍怀中的盒子,呢喃道:“爹,娘。前世的你们,是如此的不负责。这一世的你们,依然是那么的不负责。你们让我这个做儿子,该怎么说。”
谈未然满三岁的时候,爹娘就把他送回家族。今天的谈未然十二岁,在过去九年当中,这对父母只回来过两次。
按谈未然前世的轨迹,三年后,他会被人暗算,以至经脉尽断,丹田碎裂,几乎从此沦为废人。那时,爹娘被某事牵绊,也没能回来。
从三岁后,谈未然一生当中,仅仅只见过爹娘三次。第三次,就是永别。
很多时候,谈未然想起父母,浮现在眼前的,不是爹娘的模样,而是盒子里的那一叠信件。爹娘在他记忆中的印象,几乎全是由那些信件构成的。
他其实知道,父母不是不关爱他,而是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办。
他年幼时,多次在家族中被明里暗里的欺负。爹娘知晓后,立刻就派了林老来。
他被家族中人排斥,处境不佳,甚至没人陪他玩。爹娘怕他在这环境变得孤僻,就请林老买了绿儿,说是婢女,其实就是他的小玩伴。
如果是少年时的谈未然,定然是满怀愤懑。哪怕现在的谈未然,是未来那个经历无数的谈未然,多了很多的宽容和理解。
纵是如此,谈未然想起这对至亲,每每也会有少少的怨念。
“少爷,少爷。”
和谈未然同龄的一个小姑娘,变身泥猴儿,一身泥滚滚。跟旋风一样,充满活力的冲来,大喊:“少爷,你看你看。”
献宝似的捧着一包黄绿相间的嫩竹笋,哗啦啦的倒在桌上,也不理会是脏是净。挠头挠脸的想了想,心疼又慷慨的把这竹笋公平分成两份。
小姑娘把其中一份用力的往谈未然一推:“少爷,这些给你。”说是这么说,把剩下的竹笋用衣服兜住,她的眼神却不住往送出去的那一半看去,显然有点后悔了。
泥巴糊糊斑斑点点的粘在小姑娘脸上,看不真切泥巴下的俏丽小脸。唯有一双透着心疼的乌溜溜大眼睛,散着活力与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