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坊抛出的诸多东西一时让人难以消化,这一项项的举措,商贾们还需再仔细琢磨琢磨,尤其是最后一条,那什么小旗、百户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只弄一个虚衔,既不是官,又无朝廷认证,怕只有傻子才会兴匆匆的去做。
可商贾就是商贾,商贾有钱,而且收益巨大,越是这等财富巨万的人,就越希望得到安全感和社会地位。
不少商贾都愣愣地盯着那积分的规则,一个个默不作声,心里在盘算,盘算以自己的财力用什么合适的方式积攒积分才能在商业协会中提升自己的等级。
大商贾有大商贾的盘算,小商贾也有小商贾的盘算,对大商贾来说,与其操心劳力,还不如直接砸银子方便,只是直接砸银子未免又有些高昂,使人一时下定不了决心。
可对于小商贾,若是能节省银子,那自然是好,问题是怎么个节省法。
嘉靖看着一个个紧皱着眉的商贾,就知道这所谓的积分制恰到好处地击中了他们的心坎,正好处在他们的心理价位上,说多了,似乎手里的财力勉强还可以支持,说少了,却又是一笔极大开销,让他们放弃又舍不得,不放又是肉痛。
他不由暗暗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会心笑容,随即悄悄地退出大厅,朝一直随侍左右的黄锦使了个眼色,道:“去叫徐谦吧。”
黄锦点点头,飞快地去了。
片刻功夫,黄锦满是为难地过来回报道:“陛下,徐谦在两宫太后娘娘那边,娘娘们不肯放人。”
嘉靖不由摇头苦笑,道:“罢,请不动了,朕只好亲自去。你领路吧。”
随着黄锦上了二楼,紧接着黄锦在一处小厅外头停下,朝嘉靖使了个眼色,嘉靖会意,抬步进去,现里头的人还真不少。
两宫太后一身便服,盘腿坐在小塌上,至于三位国舅,却都笑吟吟地站着,徐谦居然有坐着的资格,手里抱着一副茶盏,侧坐在榻边的椅子上,嘉靖进来的时候,国舅们纷纷行礼,徐谦也连忙站起来道:“陛下万金之躯……”
嘉靖摇摇手,随意找了个靠近小塌的位置坐下,笑吟吟地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张太后表情端庄,眼中却是掠过丝丝喜意,王太后的笑容却是挂在脸上,对徐谦温和地道:“你继续说,陛下也一道听听。”
徐谦这时候不好再坐了,侃侃而谈道:“这如意坊无非是急商贾之所急,给他们提供便利,他们便利了,咱们就能挣银子,这世上什么人的银子最好赚?寻常百姓手里没钱,你就算给他提供便利,他也消费不起。官人士绅们眼睛只盯着土地,而且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花钱,便是费尽了口舌,所挣得也是有限。唯有这些商贾不但手头银子多,而且敢明目张胆的花钱。”
王太后笑吟吟地道:“这个法儿好,哀家在安陆的时候也知道一些世情,说起来,当年咱们那个王府,据说还没安陆某家大商贾奢华呢,商贾有银子,不挣他们的挣谁的?”
张太后本想说几句这么做未免有些与礼教不合,可是看王太后兴致勃勃的,便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徐谦随即又道:“买卖归买卖,商贾们做买卖,只为了生利,可是学生是读书人,圣人门下讲的是君臣父子,而三位国舅又是皇亲国戚,咱们这种人暗地里做买卖,却不能和寻常商贾一样眼中只盯着利钱,所以学生才弄出商业协会来,引导商贾们为宫里效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是王臣,脚下也是王土,岂可只顾着自己,而罔顾了宫里?”
王太后眉开眼笑地道:“正是这个道理,做买卖不忘陛下和哀家,这才是读书人皇亲国戚的样子,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陛下,你怎么说?”
嘉靖苦笑,随即板起脸来,道:“母后,这徐谦很是可恶,朕来是要寻他算账的。”
王太后诧异道:“这又是何故?”
嘉靖冷冷一笑道:“他命人冒充官差,众目睽睽下污蔑顺天府府尹和内阁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