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邓健关押大狱,打了一两日,始终却是没招,抵死都不肯承认。
如此一来,反倒让这位百户大人有点觉得不对劲了。
要知道寻常人遇到锦衣卫,不需动刑,便得乖乖招供,谁知这位邓大使如此硬气。
问题似乎有点儿严重了,不管怎么说,邓健大小也是个官,虽然鼻屎一样的九品,说他是官实在有些勉强,可是毕竟有官身在身上,现在搞出了这么大一个动作,结果人家不肯供认,到时怎么向朝廷交代?
整人可以,但是不能瞎整,要整也得整出点东西来,至少也得先认罪了再说。
杨雄已经失去耐心了,他决心亲自出手,又命人将邓健押进来,邓健此时已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可是杨百户却是皱起了眉,冷冷地对左右道:“过了一两日了,为何手脚都还在?”
这显然是暗中训斥行刑校尉办事不力,难怪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只字不肯招认。
行刑的小旗道:“大人,他毕竟是官身,况且……”
“哼!”杨雄森然道:“官身又如何?锦衣卫整的就是官,寻常的百姓,还用得上咱们出马?狗东西,站到一边去,看本官如何问罪。来人,上凳子来。”
一个长条凳被搬了来,只是这长条凳有些别致,凳上有倒钩,倒钩连接着下头的一个盆子,盆子里放了碳,杨雄使了个眼色,便有校尉将这火盆引燃,那连着火盆的铁钩顿时烧的有些烫红了,传导着丝丝的热气。
杨雄朝邓健森然一笑,道:“这东西呢,是本官按南镇府司的刑具改造而成,人只要往这凳上一躺,立即皮开肉绽,还烧得你皮肉焦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想来不必本官再多介绍了吧,你直说了吧,随便交代一点儿罪,就免了你这皮肉之苦,你这是何必呢,进了这里就休想再出去,你我都省了麻烦,岂不是好?”
邓健浑身血淋淋的,甚是恐怖,好在这些锦衣卫还只是想从他口里套出点东西,知道以邓健的身份不拿出一份翔实的东西来也不好交代,所以虽然打得他皮开肉绽,却是尽量没有伤到要害,虽然浑身恐怖得吓人,却还没有性命之忧。
此刻的邓健真是欲哭无泪,他心乱如麻,几乎要坚持不住了,可是一旦认罪,问题估计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
他清楚自己是什么人,这可是徐谦亲自向天子请示推荐的人物,天子或许对于出海并没有多少兴趣,只不过徐谦当时立了大功,又确实立场上对了天子的胃口,所以天子索性给徐谦一个人情,邓健神智并不昏聩,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自己获罪,且证据确凿,那么根据朝廷的规矩,必定有人要继续追究,他承认自己造反,那么自己有什么胆子造乱谋反?一个小小武官,凭什么谋反?最后极有可能牵涉到的就是徐谦,还有叔父徐昌。
虽然平时,邓健喜欢和徐谦打嘴仗,喜欢勾心斗角,可是真正出了海,他才知道这个朋友和兄弟是多么的重要,人在异乡,往往会念及到自己的亲人,偏偏邓健的血亲并不值得他去想念,至于红颜知己,邓大爷的性子洒脱,走到哪里皮肉买卖做到哪里,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回忆,唯独这个和自己朝夕相伴了这么久的好兄弟能让邓健有那么一点儿温暖。
让他去坑徐谦父子,邓健是万万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只能死扛着。
其实这时候的邓健,心里实在害怕,谁都怕死,谁都忍受不了这切肤之痛,可是他稍稍犹豫一下,随即冷冷一笑,道:“大人,卑下无罪,要卑下招什么?”
杨雄倒是笑了,毕竟能碰到如此硬气的家伙实在不容易,他反而有了耐心,如猫戏老鼠一般,皮笑肉不笑地道:“难得遇到你这样皮糙肉厚的,真要本官成全你?你可要仔细些,接下来的刑,寻常一般熬不过,其实呢……做人要懂得知晓好歹,本官看你如此硬气份上,倒是可以给你网开一面,不若这样罢,本官给你寻个女人,再叫人上些美酒、肉食上来,你吃饱喝足,享用得差不多了再来招供,如何?这买卖其实很值当,反正你迟早也是死,本官就让你死得快活一些,也省得你做了鬼,对本官依旧怀恨不是?”
邓健心动了……心不动才是假的。
关在牢里这么久,饱受折磨,现在的他确实是饿了,也确实想喝酒,也想要女人泄。
这是人最正常的心理,人受到了外界的极大压力,就希望逃离现实,还有什么比酒菜和女人更能让人逃避,哪怕就是逃避一时半刻,对这时候的邓健都有着天大的诱惑。
可是良久,他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显得难以割舍地摇摇头道:“大人动刑吧,何必多言。”
杨雄怒了,不识抬举!
到了他这里的人,还没有人敢这样嚣张的,他冷冷一笑,拍案而起,道:“好,好,好,既然你一意想寻爽快,那么本官就让你爽快到极点,来,动刑,把他架上去,把他烤熟,烤熟他!”
校尉们毫不犹豫,已是一把将邓健拉起来,推着他便往凳上去。
而邓健看着那张凳子,心里的恐惧已经蔓延了全身,可还是死死地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让自己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