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亦是叼着棒棒糖下楼的,如果他能蹦上一蹦,想来那岁数还能往下掉些。
张婶见了他就笑了,“呦,这还吃上糖了?以前不是不爱吗?”
“噢,”他从嘴里抽出来,嘬了嘬,“别人给的,我给她点脸。”
葛戈坐在餐桌旁,停了筷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张婶笑道:“就你脸大。”
昨晚的事件并没有让姜亦变得消沉,张婶欣慰,由此更笑的眉眼眯缝到睁不开了似的。
“赶紧坐了,我给你把吃的端出来。”
转身进了厨房。
姜亦坐到葛戈对面。
这是每天都会有的情景,不过往常两人基本没话,各吃各的,各走各的。
但今天的反常不单单只是姜亦叼了根糖。
“你那用吗?”
他的目光放在葛戈手边的白色陶瓷调羹上。
“不用。”葛戈很自觉的将调羹递给他。
姜亦拿在手上掂了掂,抽出嘴里的棒棒糖放了上去。
葛戈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到调羹上,又重新转回他脸上。
虽然没说,也能察觉出她心里坑爹的震惊。
“怎么?有意见?”
葛戈摇头,收了视线专心吃饭。
糖是昨晚的糖,她给的。
当时还告诉他味道不错。
只是那个当下混合着少年的泪水,被他随手给扔了。
“离我远点!”他那会这样说。
葛戈忍不住转着眼珠又看向他,姜亦仰着下巴也正看她,表情染上高傲,视线相触,他嘴角一扬时又多了分温和。
澈静的目光,纯粹的笑意。
干净清冽的像山间清泉。
“怎么?”
葛戈掩饰的吃了口碗里的早饭,“那糖味道还好吗?”
“一般吧!”
他随口而出。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好似以往,又觉得有了那么些区别。
张婶给他端来饭,看见那调羹,忍不住说:“这糖还跟宝贝似得供着呢?”
“我饭后接着嘬。”
“今天我上街给你买一捆过来。”
“别!”姜亦笑道:“我就偶尔嘬,天天这么含着嘴都要脱层皮。”
张婶重新回了厨房。
姜亦搅拌着碗里的稀饭,“昨天那熊你给我拆了?”
“嗯,我给放杜妈妈那里了。”
“知道哪来的吗?”他问。
“哪来的?”
“去年生日郭楠送我的。”
葛戈点了点头。
又说了句:“我是给杜妈妈用了。”
姜亦笑了下,拌着小菜吃了口稀饭,“给我妈用就不用还了?”
“......”葛戈:“......啊?”
“用了我的东西不就得赔我一个吗?平衡法则不懂?”
葛戈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认真的看着面前清秀俊朗的少年,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类似于玩笑的蛛丝马迹,但很可惜,她失败了。
姜亦居然是在讲真的?!
她问:“再买个熊吗?”
“随便,也可以是别的。”
“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吗?”
“也行。”
“你生日什么时候?”
姜亦看她一眼,“12月24号。”
葛戈点头,算记下了。
她想,之后的日子,她得更好好的存钱了。
生日是平安夜呢,这天出生的孩子老天都该善待他的。
葛戈把碗筷拿去厨房清洗,甩着手再出现时姜亦还没走。
他靠在外门上,清晨的薄光洒满他一身,身体线条凌厉而漂亮,目光投在某处,略有些天真的茫然。
葛戈背了书包走过去,擦身而过时,姜亦抬手拎住了她的衣领。
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一圈,他盯着惊讶的葛戈说:“我的书包呢?”
葛戈没做声。
“帮我拿一下。”姜亦放开她。
葛戈没动,清亮乌黑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反常到极点的姜亦。
你来我往,姜亦脸上的轻松突然一滞,咳嗽了声,略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身自己去拎了书包。
随后走到葛戈身边,轻声说:“走吧!”
葛戈没动。
“走啊,愣着干嘛?”少年率先走出去。
瘦长的背影在晨光间晕染。
葛戈低头看自己脚下,半晌,轻轻笑了。
碰到赵美艳是在一个雨天。
乌云层层遮盖,大风肆虐,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落下来。
葛戈撑伞去扔垃圾,伴随垃圾掉落的声音,路口的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烫染的头发,黑色连衣裙,尽管上了年纪但风韵更甚往昔。
这样的形象在葛戈眼中是陌生的,当然两人中间也隔了时间,有几年没见了。
女人缓步走来,距离近了,香水味跟着风吹向葛戈。
还算好闻,只是略冷。
“我听说你从那边搬出来了,”她撑着纯色雨伞,环顾四周,“在这住多久了?住的还习惯吗?”
声音很轻,怕吓着什么似得。
葛戈只看了她一眼,便转了视线,盯着垃圾桶旁的一棵翠绿的风雨中摇曳的杂草出神。
从最开始被继母为难时她对赵美艳极浓的思念,到之后醒悟不会有人来对她伸手拽一把,渐渐的便开始习惯,开始淡忘。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这个人了。
“我不是搬出来的。”大脑一片空白过后,葛戈说:“我是被赶出来的。”
风还在吹,穿过雨伞,带着潮意翻卷起黑发。
视线里都是灰蒙蒙的,赵美艳表情有些僵。
“我很抱歉,没有早点来看你。”
“习惯了。”
“......”
赵美艳:“我有我的难处,希望你能理解,我给你点钱,你先用着,以后有事打我电话。”
她说:“有纸和笔吗?”
“没有。”
面对葛戈的冷淡,她没有再多什么,只略显狼狈的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她,又报了两遍联系方式,确定葛戈能记住了,才又说:“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葛戈低头看着手里的钱,雨水飘过来,感觉湿冷。
“妈,”她说:“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