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也不是见过世面的人,历经了杭州两次三番的战乱,这些个禁军汉子来拿人,也只是让她惊了一下而已。
镇定下来之后,也替扈三娘感到担忧,虽然她明知道扈三娘是假扮雅绾儿的,但此等义举,更让人钦佩。
这禁军队伍才刚刚把人押走,儿子陈继儒便与监军蔡旻来寻苏牧晦气,陈氏又岂能猜不着其中猫腻!
见这儿子还有脸骂苏牧,陈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骂道:“逆子!你读的好大一番道理,怎地忘了读书人的脸面,也不怕有辱斯文么!”
老娘一发话,陈继儒想反驳也只能忍下来,倒是苏牧心不在焉,目光仍旧停留在街道的尽头,直到宗都司的队伍消失在视野之外,他才回过神来,扫了蔡旻和陈继儒一眼,并未说些什么。
“娘,儿子出去一趟,如果…如果住着不习惯…儿子便让人送您到陈大人府上…”
苏牧这话是不想让陈氏为难,可就像他对宗都司说一定会报答他一般,着实伤了陈氏的自尊心啊!
好在陈氏知道他此刻心乱如麻,慌不择言,也就不跟他计较,倒是冲着自己亲儿子怒道:“老身在这里吃好住好,哪里都不去!”
“母亲!”陈继儒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可陈氏已经扭过头去了,见得苏牧仍旧心不在焉,她便软下了语气,对苏牧说:“牧儿,事情要紧,你赶紧去照看,别耽搁了…”
这两厢一对比,可把陈继儒给气坏了,感情亲儿子还不如干儿子,连自家老娘都要帮着外人,真不知道这挨千刀的苏牧给自家老娘灌了什么迷汤!
他心里还有气,陈妙音却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苏家哥哥还是快些去看看绾儿姐姐吧…”
这一声苏家哥哥叫出来,连蔡旻听得都全身酥软了骨头,陈继儒更是火冒三丈!
他不能对自家老娘发火,却可以拿苏牧来撒气!
“好你个苏…!”
“我还有事,就不请你们进去了,寒家地方太小,蓬荜简陋,入不得二位大人法眼,二位请回去吧。”
苏牧生生打断了陈继儒的话头,并下了逐客令,虽然他身份不显,但却是这座宅子货真价实的主子,没有他的允许,陈继儒和蔡旻身份再如何尊贵,也不敢擅闯啊!
“好!好啊!”陈继儒还想发作,苏牧却已经迈开脚步,与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狼狈为奸的二人,盯得后者后背发凉,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陈继儒仍旧在火头上,可蔡旻却是旁观者清,见得苏牧毅然决然的背影,他开始有些后怕了。
这人若长得凶神恶煞,做惯了欺男霸女之时,大家见着也就心生防备,见惯不怪了,可平日里老实巴交温温吞吞的良人,突然展露出狰狞的爪牙,这才真叫人心生忌惮呢!
苏牧这边除了童贯的密探之外,还有一些皇城司的暗察子在保护苏牧,昨夜之事早就报给了高慕侠。
后者正打算调查一下幕后主使,听说童贯已经派人去收押雅绾儿,顿感情势不妙,让人通知柴进燕青等人,也不坐马车,心急火燎便带着几个亲卫,策马赶过来,半路上却遇到了苏牧。
“先到我那里再说。”
高慕侠让一名亲兵将马匹让给苏牧,二人回到高慕侠住处之时,柴进燕青朱武也已经到了。
皇城司的耳目无处不在,虽然在童贯的军营里有所收敛,但皇城司的暗察子只对当今官家负责,未尝没有监军之职,童贯也不敢以权势压人。
他之所以给了高慕侠面子,除了赞赏高慕侠之外,未尝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苏牧等人一坐下来,早有暗察子将其中细节都报上来,苏牧也是苦笑不已。
他一直防备着军中之人因为贪功而对自己下黑手,到头来没几个敢下黑手,倒是因为陈氏这个便宜干娘,让陈继儒给记恨了,怂恿了蔡旻这个好基友来对付他。
童贯与蔡京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虽然两人刻意保持着距离,避免官家对他们的忌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童贯主外,蔡京主内,两人把持朝政,根本就是穿一条裤衩子的。
这蔡旻虽然做事欠缺考虑,但有些事情还是摸准了童贯的心思的。
就比如这件事情,若说他与陈继儒乃生死之交,倒也没说错,但为了这么一件家长里短的事情而搅风搅雨,实在划不来。
他之所以建议收押雅绾儿,除了帮助陈继儒恶心苏牧之外,也是摸对了童贯的心思。
苏牧在杭州城的所作所为,那是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的,更别说高慕侠和一干暗察子都参与其中,迟早要密奏到官家面前。
以他对官家的了解,官家顾及大焱朝廷的脸面,就算知道实情,也不可能真的把苏牧塑造成孤胆英雄,若真要这样,十五万朝廷平叛大军的脸面该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