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古来稀,裴老太公已经六十有八,在人均寿命只有三十来岁的大焱朝,老太公已经算是超级寿星公了。
因着养生有道,又常年修炼内家功,豢养有道之士炼丹延寿,老太公精气神十足,即便六十八了,仍旧生龙活虎,走路带风。
这才刚刚天亮,老太公便早早起身,在院子里活动开身子骨,打了一套内家拳,而后又到精舍里打坐调息,呼吸吐纳,运行了几个大周天,叩齿吞津鸣天鼓,侍女又送来天师亲自炼制的红丹和金散,配着黄酒服下之后,本就鹤发童颜的老太公,越发神采奕奕。
府中供奉的天师也是一代奇人,据说是邵雍门人,裴氏也曾经深入调查过此人的底细,这才将他供奉在府里,除了辅佐老太公修道炼丹之外,还是老太公最信得过的幕僚。
顺便提一嘴,这红丹也叫红丸,是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和金石辰砂之类精炼而成,最让人惊诧的是药引子,红丸的药引乃处子少女第一次天葵来潮之时的下宫血,据说能够将少女的生机和朝气都融入红丸之中,来补充老太公渐渐消散的活力。
而且这位天师也常常外出云游,替老太公寻找女生男相的女人,传授她们房中秘术,将她们培养成人身鼎炉,以供老太公采补之用。
虽说房中修炼的目的是为了延年益寿,但在六十八岁的年纪上,还能享受男女之乐,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让老太公将这位传奇天师当仙人一般供养着了。
孔圣人有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个从字,乃作顺从解,矩为法度,也就是说人到了七十,就该顺从心之所欲而不逾越法度,顺心而为,自然合法,动念不离乎道也。
又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老太公这个年纪,已经是顺应天道的老贼,平日里安详喜乐,很少大喜大悲,更不会轻易动怒。
可今日修炼的功课做完之后,老太公却是生气了!
即便他退居二线,将家族的事业都交给了后辈子孙,可他的权威和能量仍旧无法小视,家族里的大事,仍旧还是需要老太公来拍板决定。
裴朝风惊才绝艳,没有进入官场也是老太公的意思,大有潜龙在渊的意味在里头。
对这个孙儿,老太公也是寄予厚望,将很大一部分重要的产业都交给他来打点。
裴朝风也不负众望,甚至超越了乃父,成为老太公最为垂青的继承人之一。
老太公之所以发怒,并非因为事态发展到这般糜烂的地步,裴朝风才来找他商议,而是因为裴朝风轻敌,小看了苏牧!
即便在老太公最为霸气,血气方刚的三四十岁阶段,他都还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操持着整个家族,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无论是朝中权贵还是渡口上的贩夫走卒,老太公都保持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因为天命无常,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一个草芥般的小人物,会发挥如何重要关键的作用。
在商场官场上打拼,从来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轻敌托大更是要不得。
裴朝风如果不是低估了苏牧,事态也不会滚雪球一般,发展到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
在官船上偷运一些东西,打探商路,虽然很冒险,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凭借着他们与官府之间的合作,根本就不会发生意外。
即便发生了意外,也应该很容易收拾场面,可就是因为裴朝风对苏牧的先入为主,导致这桩事情越闹越大。
当然了,裴朝风也表示很无辜,如果不是陈继儒的一封密信,他也不会对苏牧提前产生一种成见和敌意。
在老太公看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一天,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能够解决的,这世间从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他苦苦培养起来的裴朝风,就这么容易让人打破了苦苦修炼的气度,养气功夫实在欠缺火候。
能够在解决这件烂事儿的同时,让裴朝风得到锻炼和领悟,吸取经验,才是老太公考虑的重点。
对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太公来说,这件事只不过是小事儿,但他必须要让裴朝风明白一个道理,真正做大事的人,该如何进行决断!
“朝风,你太让我失望了,若换成我,你觉着该如何措置这件事?”
见得老太公愠怒,裴朝风哪里敢有所冒犯,当即跪下,颤声道:“孙儿不敢...不敢妄自揣摩太公的意思…”
“起来!”老太公一拍桌子,不怒自威,裴朝风触电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
“我说过多少次,咱们裴氏从来不轻易下跪,即便老家主到京城里面圣,对官家也不过是作揖而已,咱裴家不养奴婢!”
“是…孙儿谨记太公教诲…”裴朝风稍稍挺直了腰杆,看着老太公回道,那种战战兢兢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