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左手剑造型古朴,像是南朝道士常用的法剑,化为一道银芒,斩向了战马的前腿。
那刀锋利无比,纵使杀人无数,仍旧没有沾染半点血迹,他的瞳孔收缩如针,看到那刀刃一点一点缓缓地挥向马脖子。
就在刀刃要斩到马脖子之时,仿佛时间的束缚不见了,那粘稠凝固的感觉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时间的加速!
刀刃如天神砸下来的神雷那般迅捷,像一道耀眼却又极其细微的银线,就这么从马脖颈处消失了!
“嗤!”
他听到自己胸甲的开裂,而后是身下一空,被斩断了一双前腿的战马终于栽倒,马头已经断裂,喷涌的马血仿佛喷出一道血幕,完颜赤兔就像撞上一道血瀑布一般,而后滚落在地!
那汉人的刀实在太过锋利,他的力量实在太过巨大,斩断马头之后,竟然还有余力抹开他的胸甲,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不浅的伤痕!
而要知道,这人在刀斩马头的同时,宝剑也同样划断了战马的双腿!
契丹勇士加上身上的刀甲,以及背负的装备,再怎么说也有二百多斤,这些优良的高大战马能够驮着勇士冲锋陷阵,其脚力可想而知,其腿骨有多么的坚韧厚实更是不消去说。
在加上马腿上的肌肉和筋膜跟腱最是柔韧有力,寻常屠夫想要一刀砍断马腿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也只有军中的勇猛之士,倾尽全力,还要倚仗刀剑之锋锐,才有可能做得到。
而这个汉人竟然能够上下齐发,看他那游刃有余的姿态,竟然是举重若轻一般!
完颜赤兔滚落在地,滑出一丈有余,这才反弹起来,扭头看时,亲卫的战马已经冲杀到汉人的身后,那汉人仿佛脑后长眼,身子一偏,躲过亲卫的铁枪,另一名亲卫的羽箭便噗嗤射入了他的后肩!
然而那汉人仿佛没有将那羽箭放在心上,长刀反手一抹,将那羽箭齐根削掉,右脚顺势踹在了战马的后臀之上!
与其说踹,不如说他的脚轻轻点在了马股之上,而后稍稍离开,陡然用力,只是一震,那亲卫连人带马被顶飞了出去!
战马惨叫着,将那亲卫压倒在地下,完颜赤兔分明能够听到那亲卫的手脚被战马压断的声音!
那汉人就如同水面上的一只长脚蜘蛛,不断穿越河面上遍布的荆棘,见缝插针,面对五十人的冲锋,他的身影如风中柳絮一般飘忽,左躲右闪,间中不断发出攻击,完颜赤兔的五十人亲卫团,竟然像巨浪撞在铁船头上一般从两面分开,而后一个个连人带马摔滚出去!
当那汉人将最后一名亲卫奴哥的头颅斩落,完颜赤兔早已面无血色。
虽然这个汉人的身材高瘦,但此时在完颜赤兔的眼中,这汉人就像辽阳府外那个巨人一般,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杀死一个人的脚步!
完颜赤兔想要举起手中的铁刀,但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因为他的双手在颤抖,双脚在发软,全身力气好像跟着呼吸狂泻出去一般。
他看着那个满身是血的汉人渐渐走过来,当汉人抹去眼眶血迹之时,顺带着抹掉了脸上的血水,完颜赤兔终于看到了汉人脸上那两行血字。
他想起了女真斥候们口中的一个传奇故事,关于一个南朝汉人的事迹。
这个传说有些太过飘渺虚幻,甚至夸大其词,根本就如同神话一般不靠谱。
他们平日里也只是一笑置之,权当听了个笑话,只是觉着汉人比辽人还要奸诈狡猾。
但他们都记住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那个南朝人是个面涅汉,而且还是被南朝叛军的首领亲自刺的面。
他们已经并没有刻意去记忆那南朝人脸上刺些什么,对于他们而言,黥面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凡被辽人奴役过的勇士,哪个身上没有些刺字?
有些勇士辗转了好几个主人,身上的刺字和烙印都快重叠,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剩下。
但他们还是津津乐道着那个南朝人曾经被叛军封为国师,并刺在脸上的事情。
而现在,完颜赤兔看着这个汉人,仿佛斥候们开玩笑一般瞎说的东西,都成了真相一般。
他无力拿起手中的刀,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太过高估自己的勇气,他根本就不是个英雄。
他颤抖着嘴唇,用尽了自己的勇气,却是问了一句话。
“你…就是那个南朝人苏牧?”
苏牧微微一愕,似乎没想到完颜赤兔会问起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嗓子有些干涩地回答:“是,我就是那个苏牧。”
“哦…原来是真的…”
完颜赤兔只是轻叹了一声,后腰的那把小弩也没有力气再拿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曾经斩断无数马腿的长刀,在自己的视界内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许多人都不明白苏牧为何一定要杀完颜宗弼,苏牧也不想解释太多,哪怕换了一个人,顶着完颜宗弼的名字,也不行!
北玄武豁出性命也要杀死的人,谁敢再顶替,也就只能见一个,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