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和他们周旋了整整两天才潜到了费伦妮的酒馆,这群人的尸体散在了城中的各个角落——最后一个,就在酒馆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之后,我在酒馆里看着费伦妮招呼客人,心里想着埃维雷特之后会有什么动作。
之后——再也没有动作。
我怔怔地回想着。
我慢慢红了眼睛,心中充斥沉郁的怒火。胸膛里翻滚的冲动让我不由得按住了心口——若非如此,我甚至有立刻就去把埃雷维特一举灭掉的荒唐念头。
——之后他们再没有动作,我以为他们是消停了呢。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阿文?阿尔戈蒂诺是埃雷维特的人,毫无疑问。
多么美妙的连环计!多么精细的设计!
我不知道——原来我值得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地对待呢!
何德何能呢?——我甚至有点感激他们——这些人让我认识到我的身价有多么高昂!
啊,那个时候——我接这笔生意的时候——多么得意的时候!
我刚除了来自英国佬的后顾之忧,在费伦妮的酒馆里坐着,觉得可以迎来新生,我鼓起了勇气和费伦妮搭讪——在西西里,在这片土地,我第一次想停留下来——在我以为开始了一段新生活的时候——
原来只是一个圈套的开始。
我使劲儿挤压着胸膛——心脏那一块儿——它比我还急不可待了,鼓动地好像要跳出来。
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我感觉心中郁结了一口闷气,促使我想狠狠的一拳砸在门板上——但是不行,声音很大,会惊动别人。我不得不大口大口吸进空气平缓呼吸——直至,将一切压在心底,等待爆发。
这必将声势浩大。
我猛地抬头,盯着伊哥的眼睛。
“关于这份资料,关于这个实验的目的——你还知道什么?”
“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伊哥像背书似的,一字一句吐出我想知道的内容。
微哑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格子间里。
“……两年前,我被长老会派遣到……切萨雷身边,身为贴身秘书。工作很轻松。”
“之后一年里,我认识了埃维雷特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人物——除了阿文。当时我只知道有一个人叫阿文?阿尔戈蒂诺,研究部的部长,位高权重——我不知道,他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文——听到相同的名字,我以为只是同名。”
“他……一直都不在驻地,我没见过他——直到最后圣诞节的晚宴上——我们见面了。”
他好像陷入了回忆,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那应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切萨雷看出了我们的异样——最后,他知道了我和阿文从小就认识——我们在一个孤儿院长大。”
“他让我去偷阿文的研究资料——那时候,我才知道,阿文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总部。”
“我顺从了切萨雷的命令,在之后的一年里,我和阿文又恢复了儿时的亲密——阿文对我毫无戒心——每当想到这一点我都痛苦难当——我还是将他的研究资料偷走了。”
他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溅湿了衣服。
“……之后,我和阿文决裂——这也是我应得的。”
他的眼泪流了满脸,哆嗦了一下,又继续讲了下去。
“……但是,我得到的只是一部分的资料——另一部分,还在阿文的脑袋里——他没有写下来。”
“这使得切萨雷怒火滔天——他今天派遣我、吉安和乔来,就是为了劝降阿文。”
在幻术的诱导下,他卸下了伪装,完全遵循本能,已经瘫软在了马桶盖上,袒露出毫无力气的萎靡模样。
我瞧着他,活生生一幅失恋的模样,冷笑出声:“既然爱着阿尔戈蒂诺,你却又背叛他——现在却做出这样一幅痛不欲生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呢?我可不是阿尔戈蒂诺,会怜惜你。即使是他看了,会不会感到恶心还是两说呢。”
啧,我最恨这一套戏码了——做错了,还要找出千百种理由证明自己是无奈的、被迫的、身不由已的——尤其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这样子的做派,只能让我厌恶,并且口出恶言。
伊哥听到这段话,面皮微颤。他自主地坐好,悲切地望着我,望进我的眼睛里,绿眼珠水盈盈的。
他急切的开口:“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你不知道——切萨雷——我不能违逆他啊!那个冷酷的男人——他才不会顾念那点情分,他会直接把我丢回去的——没有利用价值的我们哪里来的自由?那种生活——那种生活!我再也不要经历!”
他对着我说出这番话,又好像不是对着我说,他的眼珠对着我,但是焦点可不在我的身上——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无论是谁,只要是个人型生物,大概就可以了吧?
“而且——而且,他已经惩罚我了呀!”伊哥的神情就像一个想讨要夸奖的小孩,他急切地想让别人认同他的观点,“我做了错事,他不理我——这不是惩罚么?这样、这样我……不,他就不用难受了!这不是很好么?阿文惩罚了我,他已经惩罚了我!——那又何必伤心呢?”
他抓住了我的衣袖,仰起头从下往上眼巴巴地盯着我,脸上的泪渍已经半干,但是眼窝里还在涓涓地淌出泪水——这一幅模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个人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的——才能有这种想法?
感情这种事——能够轻巧地这样画个结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