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自见了厉之华,恨不得立刻便随他远走高飞,听他竟还有雅兴去西湖赏景,心里着实不乐意。朱淑真道:“西湖有啥好玩的,尽些俗不可耐的庸景陈物,名山大川天下多是,何必在此荒废时日。再说,你也曾游过。”厉之华听了自然明白其意,他也不是真的想去西湖划船赏景,只是去了西湖,小红划船,自己可把上项之事单独向朱淑真一人说知,免得在道上她和小红一起,自己即使想说,也难寻时机。
昨晚那阵不同凡响的琴声尽把客栈中人震昏,直至次日辰刻,才有几个强壮者先醒来,思之昨夜之声,无不悚异。听街上人声嘈杂,客叫贩嚷,可店内却死寂沉然,遂出房逐门窥视,却见个个姿态不一地卧身而眠,店中掌柜及伙计更不例外。此众大喜,赶紧负包牵马偷偷离店。个别人走有片刻复又返回,竟放胆地拨开掌柜的房门,将整银细锭一古脑地拿下,又潜入庖厨,把酒肉粮饼一并卷走。可叹店掌柜昨晚忙活个半死,竟付如此辛苦换来几声琴响。若无胆量稍小的同伙劝止,一个狗贼乘人之危,竟得寸进尺地欲淫掌房之妻。
这时其他房客也都逐个醒来,若迟醒片刻,那几个贼众更将饱肥。此间厉之华早离了客栈,是以众贼收获甚丰。否则,掌柜可免此劫。
却说那位童尚书提心吊胆了一整夜,那妇人还不知底里地向他求欢,这童尚书哪还有闲情兴致去快活?真情又不敢说出,窝囊到天色渐明,见妇人依然裹衾美梦,苦叹一声,也无心绪叫来婢女相伺,遂穿衣下楼,步入花园后,是放怀地打滚抹泪。昨晚那三人的死活倒不打紧,为主是一万四千两银子着实疼人!
正自哀怜捶胸,只听耳边一声冷笑,惊地去看,骇得复欲瘫软,暗呼天爷。你道何也?这冷笑之人却是厉之华。
只听厉之华微微笑道:“这一万来两银子就把童大人心疼得这般,也忒地小器。你既奉银与我,今后也不会让你吃亏,只要别同奸士狗党忍辱丧节地去卖国求荣;而是进谏忠言,主力抗金,我保证无人敢动你和全家之命。昨晚那两人武功俗劣,合起也不是皮不愚的对手,即使他们的师父前来,亦无奈何皮、胡二人,假若你等反道而驰,即天天有千军万马来护,本人亦可轻松取命而去。你我相识,等虞允文大军归师时,你可向皮、胡两位将军说知,他俩自会随时护你周全。本人名叫厉之华。”
他说这番话的意义不解可知,就是去让这位童尚书站在虞允文等主力抗金的人列中。虽说让皮不愚和胡玉二人周护他,其实也是暗中挟制他。童尚书此刻身置两难之间,暗是苦极。一是韩侂胄是太上皇和皇上的宠臣,自是不敢得罪;二则虞允文等几员老将均树不二功绩,再加上皮不愚胡玉均受皇上赐宠,尚且武艺高强,暗中又有厉之华作盾,于己来说,更是不敢招惹。想到自己目前已入花甲,官也到顶了,家资也丰硕了,如今外侵内乱,国无宁日,还赖在朝中做甚?倒不如请奏辞老,归隐桑梓去怡享天年的好。便说道:“在下效命朝廷近四十载,虽无不朽功德,但亦有操职之劳,本也不奢望官拜显职,如今廷政,实难斡旋左右,在下近日就想上奏朝廷,引年求退。”
厉之华闻言一怔,说道:“引年求退亦是一法,然时下金兵南侵,赤地千里,告老还乡难道就可以怡享天年?如今义军多方响应,刃贪戕婪,童大人就自信可以无恙地舒逸晚年?”
童尚书闻此恓惶,暗忖:“今世贼寇遍野,急欲咬人,犹恨朝廷命官,自己若携私归居,定成寇民矢射之的,说不得会过早地财空人亡。”思至此,惶恐万状,无计可处。又忐忑道:“依厉英雄之念,我……我究竟该如何?”
厉之华道:“我不是已经说了么?”童尚书道:“虞允文等几名将军主力抗金,收复失地,我始终是赞佩的,可韩相爷曾是秦楚才的门生,太上皇和皇上对他甚宠,这……”厉之华冷笑道:“那位韩相爷是秦楚才的门生,这好得很啊,其府距此多远?”童尚书不解问道:“你……你问他做……做甚?”厉之华淡淡说道:“我即刻辄取他顶上人头。”
这童尚书顿时骇得屁滚尿流,忙掩口道:“千万不可,千万不可。”厉之华道:“为什么不可?”童尚书道:“他目前刚刚拜仁相爷,虽受太上皇和皇上恩宠,但其羽翼未丰,料也不敢在朝野间肆无忌惮地兴风作浪,他虽然是秦楚才的门生,但资历尚浅,无甚大的功德,只要有几位老臣健在,他绝不敢耍奸弄诡,更何况天下百姓及满朝文武皆痛恨秦桧、秦楚才两兄弟,对韩侂胄自会时刻警视,他本人亦清楚。”